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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老当先就向村后引路,边走边道:“从村后走的,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他们马不够,跑不快的!”

郑地王还想多问几句,却不防老三郑人王大喝一声:“弟兄们!随某来,别让契丹人跑了!”已经当先招呼弟兄们顺着褚老指引的方向追了过去,一片呼喝喊杀之声,吵得村中一片纷乱。郑地王想要拽住自家三郎,却哪里来得及,不仅没拽住郑人王,连郑天王也指挥大队冲了出去,他只得无奈的跟在后面。

羊山寨军兵追出石担村后,沿河谷绕过一片河滩,眼前河道笔直,视野开阔,远远就看到百余个契丹人乱糟糟的在前奔逃,路上丢弃着不少刀枪皮盔。那些契丹人中有二三十人骑着马,回头看到羊山寨追兵,也加紧呼喝契丹逃兵加快奔行。双方间隔着数百步距离,一追一逃,喊杀声震动河谷。

又追出一里多地,契丹逃兵的奔行速度明显下降,郑人王暗自欣喜,心道这帮胡人真是下了马就走不动道,自己等人虽然也累,但毕竟常年都在山中河谷处行走,无论体力还是耐力都远远超过对方。眼看着离前面的契丹人越来越近,回身奋力大喝道:“弟兄们加把劲,追上之后某重重有赏!”

那些契丹人眼看就被追上,走在最前面的二三十个骑兵也顾不得身后的步卒了,扬鞭催马径直先逃了开去,只剩七八十个步卒在后面苦苦逃窜,双方相距仅百步之遥。

前面又是一道河弯,那些契丹步卒饶过弯道继续逃跑,郑人王也催动寨兵紧跟在后。当他转过河弯的时候,却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底里升出一股莫名的寒意!眼前的河滩开阔地上,数百步之外整齐的排列着一座步卒方阵,横排竖直,极为严整,堪堪将河滩之上的空地牢牢挡住。那些契丹逃兵奔行到方阵之前,便立刻分作两路,绕到方阵之后重新聚齐,接过同伴递来的刀枪等兵刃,骑上早已备好的战马,在斜后方排列出一个骑阵。

郑人王想要喝止自己手下弟兄,大呼着:“停步!停步!”他身边的寨兵都看到了眼前的敌军方阵,也都纷纷止步。但此刻身处河弯之处,后面的大队寨丁却看不到前面的情形,仍在往前拥挤,郑人王喝叫了几次都没喝止住,自己也被拥挤着往前挪动不止。有几个寨丁被拥挤的人群挤下河边,所幸河水不深,又连忙爬上河岸,却早已狼狈不堪。直到五百多人全部转过河弯,队伍才终于停了下来,几百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河滩边堵住去路的军阵。

郑天王和郑地王都挤到前方,和郑人王并肩站立。郑氏三兄弟仔细打量着前方的军阵,都不由自主的口干舌燥。那军阵十分肃穆,前方三排长枪,后方密集排列着的阵列却看不清是什么兵刃,粗略一点,约摸不下三百人。军阵中的士兵一水黄布军服,外衬皮甲,刀枪如林,剑戟森严,此刻虽当夏季酷暑,军阵中却散发着冷冷的寒意。此外,刚才被追得狼狈逃窜的契丹人也在军阵斜后方列出整齐的骑阵,人人骑马,个个抽刀,兵甲战马显然都是重新配备完全的。

两个方阵都鸦雀无声,一动不动,只有阵中旗帜在晨风中轻扬。最前方步阵之中打着两杆大旗,正中一杆方旗上写着个大大的“李”字,仔细辨认,“李”字两旁是两行小字,分别写着“大唐卢龙游击将军”和“柳城军使、燕郡守捉使”的字号。另一杆大旗上则写着“张”字,两旁是“营州军翊麾校尉”和“虞候司都虞候”。

郑氏三兄弟呆立良久,郑地王喃喃道:“中计了……不是契丹人,是朝廷,是姓李的……”

郑天王一脸苦涩,干着嘴唇道:“二郎,咱们该如何做?”

郑人王定了定心神,咬牙道:“大郎,某带人冲阵吧!对面加起来也就四百多人,咱们可是五百多!拼一拼,某就不信冲不开!”话虽如此,但看对方盔甲明亮、阵型严整的模样,心底也不由发虚。

郑地王向身后招来赵千刀:“老赵,你看看后面有没有敌军。”

赵千刀挤身向后,片刻便回:“后面没人。”

郑地王向郑天王道:“大郎,某的意思,你还是带一百人为弟兄们守住后路才好。”

郑天王知道自家二郎的用意,除了把守后路外,还有保全自己的心思,眼看对方军阵森严的模样,这一仗多半不好打,万一败了,自己可以先逃。他是个有担当的,却不肯自家逃命,当下道:“老二,你到后面守住后路,这里某不能离开。某要是离开,兄弟们就都散了,仗更没法打。若是有个万一,郑家就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