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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诚中一笑,只听这一句话,便可知道这位善行大师除了佛学精湛外,世俗相处也是个极高明的。当下也不废话,直接道:“说起来,龙翔寺也是营州第一的庙宇,但我观贵寺屋瓦有些破损,佛像剥离褪色,院墙也残了几处,怎么不好生修缮一番?”

善行法师心中暗喜,实际上龙翔寺虽说破旧,但并不至于损坏到如此地步。前几日他得知寺庙要被李诚中征用后,连忙命令阖寺僧侣对寺庙进行了加工再建,只不过这种加工再建是往破损处折腾,而不是正经意义上的修缮,屋瓦摘掉一些、敲碎一些,立柱栏杆抹上黑灰,院墙残缺处将缺口加大,等等等等,不一而同,其目的就在于等待李诚中今天自己提出来的这句话。

“阿弥陀佛,寺庙残破,佛像不光,此乃贫僧之过也。只是贫僧虽想修缮寺庙,奈何如今天下战乱,信者香火凋零,庙产又少,实是无法可施。”

“大师可曾派遣僧侣外出化缘?”

“也有的,可是化来的香火供奉很少,加上庙产所出,勉强够维持而已。”善行法师便将近几年外派云游僧侣的情况讲述了一遍,尤其对远路的艰难、说服百姓施舍及寺庙中的清苦做了重点说明,他口才极好,描述十分到位,对于寺庙里的账目开支等都理得明明白白,说到难处,不禁喟然长叹:“不瞒将军,自打上月起,敝寺僧众已经快揭不开锅了,整日里只能以清粥度日。贫僧忝为住持,心中有愧啊。”

李诚中看了看善行法师油亮的光头,心道也不知这和尚每日里吃了多少油水,才养出这幅油光满面的好气色,但此刻也不说穿,只是配合道:“果然艰苦无比。大师,我身为柳城之主,也实在看不下去了。”

善行暗喜,脸色却坚毅无比:“虽然艰苦,但敝寺僧众向佛之心却从未稍减。”

李诚中点头:“佩服,佩服!大师,我有个想法,不知大师怎么看。”

善行心道戏肉终于来了,忙问:“将军尽管说就是,但有所命,无敢不从。”

李诚中道:“刚才大师说过,曾经遣派了许多高僧往四处云游化缘,不知都去过哪些地方?”

善行道:“向北去过松漠,向东曾抵渤海国西京,向西到过云州等处。贫僧的徒弟禧永,年初之时乘海船去往江淮,至今未归,也不知安稳与否。”

李诚中道:“大师,我心慕佛法,想要选送些人手到龙翔寺修行,希望拜在大师座下,为此,我打算每月向贵寺捐赠香火钱百贯,助大师重修庙宇。”

善行大喜,面上却愈发谦恭:“贫僧何德何能,受将军如此看重,实在惭愧。但贫僧向将军作保,必尽全力向他们传授佛法,请将军放心。”

李诚中又道:“只需传些粗浅的入门知识便可,以两月为期。学成之后,请贵寺再出僧侣,带他们云游四方,传经说法,腿脚钱我包了,化来的香火钱由贵寺支配,不知可好?”

善行刚开始听说为期只有两个月,意味着他只能得到两百贯,心中不免很是失落,但随即又听说云游四方的路费由李诚中来出,化来的香火钱则归龙翔寺,跌落下去的心情重新好转,当即合十:“阿弥陀佛,将军行此善事,必有大功德,贫僧焉能不尽绵薄之力。”心头盘算着,要尽可能的将寺中僧众都一一分派出去,无论是否能够化到香火,但至少可以省下大笔的饭食钱。

其实善行也隐约猜测到了李诚中的打算,但他既不敢问,又不想说,有时候揣着明白当糊涂不失为一个极好的处世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