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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下来的可丹仔细回忆了刚才的一幕幕,对眼前的形势有了一个大致的评判。现在威胁最大的就是来自两侧上方的弓箭手,但这些弓手的箭术并不精准,他们应该是采用了某种覆盖射击的方法。对于那些弓箭手所处的高度,可丹自认没有太好的办法,也就是说,人家射得到他,他却射不到人家。石墙豁口处的枪阵看上去也不是摆设,确实有点棘手,硬要往上闯的话,恐怕伤亡会比较大。

左思右想,可丹把眼光放到了石墙处。那道石墙并不高,也就一丈左右,而且看上去也不厚,一翻身就能过去,既然这样,为什么要从豁口处的枪阵那里硬闯呢?想到这里,他重新做了部署,准备一次性投入五十人,以五人为一组,沿石墙排出一条具有十个攻击点的线状攻势,这样的话,一次就能翻入石墙内十个人,转眼间就能有三十人攻入石墙。他觉得无论怎么说,三十个契丹勇士守护在石墙里的下跳点处,怎么样都能够坚持一阵子,只要有了时间和空间,契丹勇士们就能源源不断的翻入石墙。而且,这种情况下,他不认为对方的弓箭手还能够取得刚才一样的攻击效果。

五十名契丹人以五人为一组,很快就冲到了石墙之下,沿石墙排出了十个攻击点。其中两人半弯下腰作为支撑,四只手交叉重叠在一处,攻击手第一步踩在其中一人的大腿上,第二步则踩在两人交叉在一起的胳膊上,作为支撑的两个人使劲发力往上抛出,攻击手借力一个凌空翻身,直接越过石墙跳了进去。这种翻越方式为契丹人常用,对于攻击那些高度不够的寨墙来说效果极好。

第一个攻击手翻入石墙后,第二名攻击手也紧接着被支撑自己的同伴抛入石墙,然后是第三个……

石墙高一丈挂零,石墙内侧的壕沟有一人多深,高度和深度叠加在一起,于是悲剧发生了……第一波翻入石墙的契丹人就被摔了个七荤八素,之所以没有及时出声警示后来者,是因为他们都被摔懵了,有些人甚至被摔得当场闭过气去。第二波依然如此,直到第三波跳进来,惨呼声才从壕沟底部传出去,那是守卫在壕沟边的卢龙军枪兵在用手中的木枪刺杀跌倒在沟底的契丹兵。李诚中自己在高台上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那感觉,就好像是用鱼叉在放光了水的鱼塘中扎鱼一样。

第四十八章 白狼山水间(十五)

听着石墙内传出来的惨呼声,兀里第一反应就是催促可丹继续投入兵力翻越石墙,他觉得石墙内战况应该是相当激烈的,这个时候应该加大兵力投入,在石墙内站稳脚跟。

可丹听到兀里的催促声,却没有急着发令,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在遭受到第一次攻击的惨重损失后,他已经逐渐恢复了冷静,心头那股邪火也被他强行压制了下来,所以他没有妄动。他侧耳仔细听了听石墙内的一片纷扰声,猛地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这些声音绝大部分都是契丹勇士们发出来的,完全没有卢龙军汉人士兵的声音!

可丹不清楚石墙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翻入石墙内的契丹勇士们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困难。这种情况相当诡异,让可丹又想起了当初攻打榆关之时,那些攻上城头的契丹勇士。

石墙下还有二十个契丹人,他们原本等候在石墙下,准备将继续赶来的同伴送入石墙内。他们离石墙更近,听到的石墙内同伴的呼救声更加清晰。有几个机灵点的,在同伴的帮助下爬上了石墙,探头往里一看,不由得魂飞魄散,他们没有看到双方交战的激烈场面,看到的是卢龙军士兵排成一排,用木枪往深沟里不停攒刺的场景,那副场景极其血腥,让人不忍目睹。这些契丹人大骇之下,没有顾及是否接到撤退命令,便连滚带爬的跑了回去。

孟徐兴和焦成桥没有指挥弓手继续覆盖射击,因为契丹人攻击石墙的兵力很分散,覆盖式射击除了浪费箭矢外,并不会取得多大效果。所以他们俩仗着自身的箭术,进行了点对点的狙击。整个契丹人的第二次攻击过程中,两人各自发了五箭,一共射中四人。这个战绩也算得上非常好了,两人不愧是关外游侠出身,箭术果然了得。

可丹并没有责罚那些无令擅自后撤的士兵,如果放在以前,他对于这种行为的处理方式只有一个——杀。但这个时候,他没有工夫整肃军令,他更关心石墙内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撤回来的士兵一五一十把石墙内的情况告诉了可丹,可丹听完后一阵头疼,懊悔之情溢于言表。

在没有搞清战场态势的情况下连续发布了两道错误的命令,造成七十多名契丹勇士的轻易送命,可丹内心深处痛悔不已,转过头来向兀里道:“小郎君,一切都是可丹的错,还请小郎君重重责罚!”

兀里也在一旁肉痛不已,连上榆关城下的损失,一个月内,统共折损了百多名契丹勇士,这可是整个南下部族主要战力的五分之一,这个损失对于兀里来说确实有些太大了。但是兀里自认为如果换做是他亲自指挥,可能情况还要更糟。这个时候,兀里没有旁人可以依靠,他唯一能够指望的,还真的只有这个对他忠心耿耿的可丹叔。

“可丹叔,责罚什么的,就不要再提了。现在怎么办?”兀里好言安慰着可丹。

可丹是品部最出名的勇士,他经历过无数场征伐厮杀,在和奚人、靺鞨人、室韦人的战斗中,总是带兵冲在最前,用他的刀和箭,赢得了一场场胜利,为部族的扩张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的武勇之名甚至传到了土讫真水旁的契丹王帐,就连释鲁大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在草原上征伐的几年中,他攻克过不知多少个寨子,冲破过不知多少次敌阵,每次都打得酣畅淋漓,打得痛快之极,哪里会像眼前这样,打起来那么憋屈,那么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