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柳棠溪在殷氏屋里的榻上睡的。
一开始,邵嬷嬷并不同意她这么做。
“姑娘,夫人晚上时常咳嗽,您在屋里会吵到您的,不如您回自己院子去睡?您那院子,夫人还给您留着呢,日日都让人去打扫。”
柳棠溪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殷氏,说“不必了,我在这里就好,我想多陪陪母亲。”
听到这个解释,邵嬷嬷没再多劝。
许是殷氏知道自己的女儿陪在身边,当晚睡得非常好,柳棠溪根本就没听到咳嗽声。
第二日醒来时,不知是不是错觉,柳棠溪觉得她的脸色比昨日好看了许多。
柳棠溪想,女主收手了?亦或者,殷氏见到她之后心情好?
洗漱之后,柳棠溪就搬过来一旁的椅子,坐在了殷氏的床边。
昨晚躺在榻上,她想了很多。
殷氏并不是她的母亲,侯府也不是她的家,她一直觉得这些都是原主的。可昨日回来,看着殷氏的病容,看着她的眼泪,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怀恩侯的确不怎么喜欢原主,可殷氏却是一心爱护她的。
既然她变成了柳棠溪,她觉得自己有义务替原主好好照顾殷氏,要不然,她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殷氏和原主从小虐待女主。原主试图卖了女主,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这事儿书中没写,不过是她的猜测,而事情过去了两年,又有三皇子这个靠山,想必她也找不到证据了。
而如今,殷氏几次想弄死女主,都没成功,反倒是殷氏自己病了。虽不知这事儿究竟是否是女主所为,但总逃不过书中所说的“报应”。
说到底,这事儿是嫡庶矛盾,是殷氏和原主先挑起来的。
观女主的反应,似乎有所保留,没打算这会儿彻底揭穿殷氏。
她不希望殷氏再像书中的结局一样。女主有伟大的抱负,想嫁给三皇子,想成为皇后,那就让她做去。他们避开她的锋芒,先趁着这个机会把殷氏的病治好再说。
不管殷氏的病究竟是自己得的,还是被谁害的,柳棠溪觉得,当务之急,是先把病治好。
治好了病,女主即便是揭穿了殷氏,殷氏也不至于跟怀恩侯吵了一架之后就一命呜呼。而殷氏到时候若是想查清楚自己的病情,她也不会拦着。
而先前看病的太医、买药的人、熬药的小丫头,她统统不信任。
过了一会儿,殷氏醒了过来。
吃饭时,她那三位妹妹还有几位姨娘过来了。
“哼,这几个贱人,巴不得我死了。”殷氏脸色难看地说。
说着,殷氏咳了起来。
柳棠溪叹了叹气,连忙给殷氏拍了拍,温和地说“娘,您如今病着,就先别跟她们计较了,气着您不划算。您若是对她们有什么不满,不如等您病好了,再跟她们算账,如何?”
殷氏如今是有女万事足,笑着应下了。
所以,等几位姑娘和姨娘进来时,殷氏没像往常一样训斥她们,只是冷冷淡淡应了一声。
众人都很是诧异。
柳蕴安盯着柳棠溪看了许久。
柳棠溪不仅自己变了,还成功说服了殷氏?
这母女俩一向闹腾,如今这般安静和随和,还真是让人不习惯,不会是憋着什么大招等着她吧?
柳蕴安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提高了一些警惕。
然而,殷氏见了他们不到半刻钟,就把他们打发了。
等到下午时,听说怀恩侯回府了,柳棠溪去找了他。
“爹,女儿从前找不着家人也就罢了,如今找着了,却记不得父亲和母亲,实在觉得有愧于您的教养。女儿想着,可否劳烦爹爹请个太医,来看看能不能恢复记忆。”
怀恩侯听后,突然发觉自己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连忙“是爹爹的疏忽,都怪爹,爹这就让人去请太医。”
柳棠溪补充了一句“最后请个医术高明的,从前女儿也看过许多郎中,没什么用。”
听到这话,怀恩侯让管事去把太医院判范太医请过来。
听到是院判,柳棠溪松了一口气。
她刚刚问过邵嬷嬷了,从前给殷氏看病的是李太医,而据邵嬷嬷说,院判并没有明确归附于任何一方。
随后,怀恩侯说了不少安抚柳棠溪的话,让人去库房给了柳棠溪不少好东西。
柳棠溪只是笑笑,没说话。
一般的小病,也不会劳烦院判,但柳棠溪的事情情况太过特殊。一听这事儿,范太医立马放下手中的事情过来了。
范太医来后,仔仔细细给柳棠溪诊治了一般,然而,却找不出来问题。问了柳棠溪许多问题,最后,没给她开药。
总之,就是,先观察观察。
诊治完之后,柳棠溪见范太医欲离开,忙道“范大人请留步。”
范太医笑着问“姑娘还有哪里不舒服?”
柳棠溪朝着范太医福了福身,说“不是我,是我母亲。我母亲咳了几个月了,总不见好。昨日,她服了药之后,总是犯困,可否劳烦您给我母亲看看?”
怀恩侯听到这话,点了点头,对长女的做法更满意了几分。
“劳烦范大人了。”怀恩侯道。
医者父母心,况且柳棠溪言辞恳切,态度恭顺,范大人朝着里间走去。
邵嬷嬷赶紧在一旁把殷氏的病说了一下。
诊治了一下,范大人道“侯夫人的病看起来严重,却无大碍,只需静养几个月便好,切记不要动怒不要耗神。如今看起来凶险,不过是急怒攻心。今日这般,许是见到了小姐,心头放松,连日来没休息好,这会儿正好休息一下。”
听到这话,柳棠溪终于放心了。她想让太医给她看失忆是假,趁机换个太医给殷氏看病是真。
接着,柳棠溪又问了问殷氏在吃食上有没有需要忌口的。
殷氏看向女儿的目光中满是欣慰。
虽然女儿不记得她了,可女儿是真的长大了,知道关心她了。
只是,一想到这长大是付出了两年在外穷苦的日子的代价,殷氏又难过起来,轻咳了几声。
随后,柳棠溪借着送范太医的名义,走到外面把之前的药方子给范太医看了一眼。
范太医年纪大了,也没多想,看了之后,皱着眉道“这方子可以治病,但却太过温和了一些,这是谁开的方子,太医院的这帮小子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
“李太医的方子。”柳棠溪道。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范太医想查能查到。
听到李太医的名字,范太医怔了一下,想到李太医是三皇子的人,他不想掺和其中,便没再多说。
“这方子虽然温和,但也能治病,若是病人心境平稳,一两年总能好的。”
范太医走后,柳棠溪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事情并没她想得那般坏。
不过,李太医开药单子她还是留好了。
看着范太医给的药单子,把邵嬷嬷叫了过来。
“嬷嬷亲自去抓药,不要让别人去。”
邵嬷嬷脸色一紧,问“姑娘,您这是何意,您可以担心家里……”
柳棠溪摇了摇头,说“母亲的病总是不好,我难免会多心,嬷嬷亲去,我也能放心一些。”
等邵嬷嬷抓回来药,柳棠溪亲自去熬药了。
她做过的食物都会比之前好吃,那么她熬过的药是不是药效也会强一些呢?
熬好药之后,柳棠溪亲手喂殷氏吃药。
殷氏一边笑一边流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女儿看。
这情形,看得柳棠溪很是心酸。
喂完之后,柳棠溪擦了擦殷氏嘴边的药渍,说“母亲莫要哭了,您好好吃药,好好休息。”
听到这话,殷氏一把抓住了柳棠溪的手腕,问“你去做什么,是要离开娘吗?”
柳棠溪给她掖了掖被角,摇摇头,说“不走,女儿就在这里陪着您。”
殷氏终于放开了柳棠溪的手,慢慢地,又睡了过去。
晚上,柳棠溪亲自去给殷氏熬了粥。
殷氏尝着美味的粥,眼泪啪嗒啪嗒往碗里掉。
她娇生惯养的女儿,这两年到底经历了什么,连做饭都会了。
从前,她可是从来不下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