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过于直白地流露出惊讶，秦行寒视线微转，到他这边。郁微星很快敛起神色，目光跟他触了下，对他点了下头。

秦行寒也对他颔了下首。

白珍将百合花和糕点分别摆放在墓碑前，起身跟秦行寒说话，“这些年你还好吗？馨姐刚去世那几年，我找过你几次，但你的爷爷不让我见你，说你在接受治疗，很抱歉，我不知道他们包庇凶手，我以为——”

“我很好，白姨，”秦行寒打断了她，“您不用道歉，谁会想到弟弟会杀死哥哥，也不会想到秦家全家都在帮一个杀人犯脱罪。”

他低头，看着墓碑前摆的糕点，“您还记得我母亲爱吃什么。”

白珍见他不想提那些事，配合他转开话题，“馨姐的口味跟我很像，当初我们就是因为食物结缘的。”

白珍和程馨并非一个阶层的人，年纪也相差了七岁，既不是同学，更不是校友，她们结缘，源于两个蛋糕。

两人阴差阳错拿错了对方的蛋糕，程馨订的蛋糕是给大儿子过生日的，而白珍订的是和郁万里过结婚纪念日的蛋糕，没办法通用。

好在他们当时在一家酒店举办，两人要返回蛋糕店时，在电梯里遇到了。

程馨性格好，人漂亮，也自来熟，交换完蛋糕，她热情地邀请白珍和郁万里过去玩，两人推辞不了，过去了一会儿。

后来她们聊天，发现爱好、三观都相同，一来二去，就逐渐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我知道您每年都会来，有心了。”秦行寒说。

白珍笑了，“我和馨姐是朋友，来拜祭朋友，不是应该的吗。不过你怎么知道的？我之前都没有遇见过你。”

“这些糕点和花，您每年都送，我看到了。”

白珍点头，余光扫到一旁始终未出声的郁微星，拉他过来，介绍说：“这是微星，你还记得吗？”

秦行寒看向郁微星，露出一抹微笑，不达眼底，眸色依旧很浅很淡，“我们之前见过。”

白珍诧异，转头看郁微星。

郁微星告诉她：“上个星期在公园，我们见过一次，我当时以为他需要帮忙……我没认出是他。”

就算换成原主，估计也不认识的，毕竟十几年没见，况且最后一次见面，他才五岁。

秦行寒说：“一样，我也没认出来。”

郁微星看了他一眼。

他已经在心里过完了书里关于秦行寒的剧情。秦行寒父母兄长都去世以后，不到两年外公外婆也跟着去世，葬礼上，他知道了杀害父母的真正凶手是谁，又都有谁在包庇他——整个秦家，几乎都参与在里面。

他那时才14岁，年纪太小，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做。

与凶手共处，在凶手面前伪装，不能露出半点破绽。他曾经因为不小心表现出一点恨意被怀疑，差点被凶手利用他过敏的食物杀死。

——秦行寒有很严重的花生过敏，吃一点点就会引起呼吸衰竭。

秦行寒少年时过得很艰难。

他也因为这样的环境，变得偏激、敏感、多疑，还有些古怪，他从来不把真正的情绪外露，能让人看到的，都是他想让人看到的。

他猜，秦行寒应该跟他在公园见面以后，就让人查过他了。

“没关系，现在就认识了，”白珍笑着，“你们都是年轻人，以后可以多联系，多出来玩一玩。”

郁微星：“……”

别了，不管是主角还是反派boss，他都想离远点。

“妈——”

“好。”

他的声音和秦行寒的声音同时响起，郁微星听到秦行寒的话，愣了愣。

秦行寒怎么会答应？

不应该啊。

他借口都给秦行寒想好了，工作忙，家里乱，要陪女朋友等等……哦，不对，反派没女朋友，他单身到最后，不跟任何男男女女搞暧昧。

秦行寒看他，态度挺友好，“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郁微星：“……”

他想拒绝，然而看见一旁白珍乐见其成的模样，还是把手机拿出来，跟秦行寒交换了号码，还加了微信。

秦行寒的微信头像是一副怪诞诡异的画，大片的纯黑和红，人的肢体扭曲，隐约可见鬼面獠牙……他没学过心理，但也能从里面窥到一点点秦行寒的心理状态。

十二岁以后，他的世界就是扭曲的、荒诞的，他就像处在一片黑暗里，找不到人求救。

他从来没有走出来。

拜祭完好友，白珍准备离开，郁微星跟着她。

走了几步，郁微星又回头看了一眼，秦行寒仍然站在墓碑前，背脊挺直，跟他们来时一模一样。

天空蔚蓝，草木翠绿，清风吹拂，花朵摇曳，周围一片勃勃生机，可秦行寒的背影，孤孤单单，显得寂寥极了。

“宝贝在看什么？”白珍问。

“没什么，”过了两秒，郁微星说，“只是觉得他很孤单。”

白珍也回头，眼神藏着怜惜。

她叹息了一声，收回目光，拍了拍郁微星，“你要是有空了，多跟他联系，带他出来玩，他这十几年过得太苦，恐怕没真正放松过。”

郁微星明白，白珍应该是看出来秦行寒并没有真正释怀，所以想让他把秦行寒带出来多走动，不要一味沉浸在过去，而她是长辈，有些事情总是不方便出面。

他答应了。

左右愿不愿意出来，主动权其实在秦行寒，他想，秦行寒估计不会愿意跟他结交，刚才的友好，多半是看在白珍的面子上。

—

从墓园离开，他们直接回了家。

白珍有些累了，回到家就回了房，郁微星有些担心她，跟到门口，白珍对他笑了笑，“妈妈没事，只是想起一些过去的事，心情不太好，想一个人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