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十七

闻斐将褚曦和脏兮兮的朝阳送到了城门口,连回将军府换身衣裳也不曾,便穿着半干的衣裳转身拨马就向着军营奔去——她意识到了这一次长安来使的不同寻常,因为寻常的军务不会这般急切,而正常的来使她也不可能不提前得到消息。

所以哪儿来的长安使者?他又是带着什么目的前来?

闻斐心中有着万般思量,可之前在褚曦面前却没显露分毫,哪怕她知道褚曦所想恐怕并不会比自己少。可两人谁都没多说什么,只是一转过头,便纷纷沉凝了脸色。

一路纵马驰骋,闻斐很快赶到了军营,远远地便瞧见一行车马堵在了营门口。

她有些诧异,放慢了速度策马上前,端详一番后心中有了计较——这恐怕就是那所谓长安来使的队伍吧,不过连营门都入不了,看来是真有些问题。

念头刚起,便见领头的马车里出来一人,手上握着根八尺竹杖,以牦牛尾其眊三重。闻斐认得那东西,那是节杖,确实是使节之用。可若是长安派人来她这里,其实是用不着这东西的,除非这使者是来接替她的职位,或者对方的目的地并非在此,而是远在关外……

闻斐心中当即一动,可还不等她有所反应,那持杖的青年便已冲她招了招手,笑得一脸灿烂:“大将军,多年未见,可还安好?”

这熟稔的态度令闻斐一怔,定睛再看那人便觉面熟,想了想诧异道:“李凌?!”

没错,来人正是神隐多年的李凌。或者认真说来,李凌并非神隐,他只是错过了动荡和机遇罢了。三年前两人初识,李凌还是个刚走出山村的农家小子,后来机缘巧合与褚家有了纠葛,便留在了褚家读书。这三年便是他积累的时间,为的就是之后的一飞冲天!

可惜有了闻斐这个变数,一切都变了。

褚曦没有嫁给李凌,褚家于他而言是助力,却成不了靠山。三年时间学有所成已足够快,可有闻斐搞事,提前戳爆了皇权与世家之间的雷。而且没有闻斐腾位置,兵权也牢牢掌握在了祁太尉和她手里,年轻一代的将领再不可能超越她。

于是李凌的靠山没有了,机遇没有了,虚位以待的高位也没有了。等到他终于学有所成,而后借着褚家最后一点人情谋了个一官半职之后,便是连褚氏这条线也断了。

当然,去岁朝中倒了不少人,官职空缺了不少,正是年轻人崭露头角的好时候。可李凌再是天资优秀,他也只读了三年书,没有阅历缺人教导,他想要短时间内出头也不可能。于是骨子里的不甘平凡让他选了一条冒险的路,这也是他如今会出现在闻斐面前的原因。

闻斐轻轻眨了下眼,一时间倒没想这么多,李凌更不会知道这其中关节。他笑得一如当年爽朗,跳下马车迎上前来:“是我,我可是专程来此,不知大将军可否容我入营?”

扫了眼节杖,闻斐跟着翻身下马:“是我怠慢,使者随我入营便是。”

李凌闻言,盈着笑意的目光微凝,倒也没说什么,跟着闻斐便往军营中走去。而他身后那百十人的队伍也不曾落下,跟着二人脚步入了军营,只是入营后就被人引去了另一边。

军营里规矩森严,入营就会被看管,这没什么好说的。

闻斐一路领着李凌去了主帐,军中当值的将领也陆陆续续赶了过来,不多时便将宽敞的大帐挤满了。直到众人落坐,闻斐这才看向李凌,问道:“不知使者此番前来,所为何事?现下军中将领齐聚,长安若有军令,正可直言。”

李凌似乎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握着节杖的手紧了紧,面上倒还端得住:“大将军多虑,长安未有军令,便是有,也不会是由我带来。”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取出一道圣旨,展开道:“陛下有旨,使我出使西域。既是沟通交好,也是探听西域诸国的虚实。”

闻斐听到这里,眸光略微一闪,接话道:“所以使者前来,是想问我借调曾往西域的斥候和向导吗?或者随行的扈从不够,还要调遣些兵马相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