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算计

嫁高门(重生) 衔香 4859 字 2022-10-18

“跳下去?”赵淮嗤了一声,“这台子虽不高,但下面种的可是刺枫,这么美的脸你舍得?”

直到此时,他话里还带着戏弄,丝毫没有退后的意思。

眼看着他一步步逼近,那粗大的手快要触及衣领,温宁不再侥幸,心一横,闭上了眼身子便仰着倒下去。

耳畔擦过风声,她已做好了满身荆棘的准备,然而,身上并无尖刺划破肌肤的痛感,反倒稳稳的被人接住了。

温宁睁开眼,才发现是被一个身穿黑衣的人托到了怀里。

“二哥?”那站在台上的人惊讶地一声,随即吓得往后退。

黑衣人面带歉意,放下了温宁,随即冷着脸斥道:“还不快下来道歉!”

“二哥我错了,我只是……一时糊涂了,你别告诉父亲。”

赵淮神情惶恐,慌张地逃走。

眼见人没了踪影,黑衣男子叹了口气,向温宁拱手道:“在下赵深,我这弟弟是老来子,因此被惯得不知天高地厚,今晚之事我一定秉明家父,让他好好管教。在此,我代他先行向你道歉了。”

赵深这么一拱手,温宁才发现方才为了救她,这人手腕上被刺枫扎的鲜血淋漓,当下也不好和他多计较,便扯了帕子,递给他暂时包上。

“多谢二公子帮我。”

相比于赵淮那个假模假式的,赵深倒是真的常年在军营,看起来也颇为有礼,温宁一看他单手难以包扎,便主动替他帮忙。

月上梢头,人影浮动。

谢景辞本来在太子身边,许久不见温宁的身影,便抛下了太子,步履匆匆地过来,一入眼却是这般亲昵的画面,当下手心便微微扣着。

温宁背对着他,赵深倒是看清楚了来人。

他和谢景辞也算故交,眼见着来人面色微沉,忽想起这位表小姐正是寄居在谢府的,当下忙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番。

谢景辞听着他的话,眉心微皱。

赵深包扎完,又许诺道:“我这去把那纨绔揪出来,改日一定带着他登门道歉。”

谢景辞应了声,待人离开,执起了温宁的手腕。

“疼不疼?”

温宁惊魂未定,手腕还在微微颤抖,听见他的话低下头去,才发现自己腕上不知何时也被划了一道血痕,沁出些鲜红的血珠。

她摇了摇头,比起这点疼来,惧意更甚。

然而当谢景辞用帕子轻轻按在她伤口时,温宁眉目微拧,轻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谢景辞紧紧攥住。

“别动。”

他语气有点凶,但动作分外温柔。

温宁抿着唇,由着他擦拭。

她眼睫上还挂着一滴泪,将垂未垂的,大约是方才被逼得狠了不自觉流出来的,虽然当真敢跳下去,但那一刻应该还是害怕的吧……

谢景辞心底微微一动,指腹抹去了那颗泪珠。

这动作有些过界,温宁像受惊了一般,避开他的触碰。

一个迎,一个避,虽没有什么言语,空气中的情愫却遮掩不住。

这一切刚好落入前来寻人的平康县主眼中,她盯着那台下的两人,手中的帕子越绞越紧。

前不久母亲和福安公主才释去前嫌,没了老一辈的阻碍,梁怀玉满心期待,认为表兄应当也如她一般欢喜。

毕竟,他前不久不是才拒了徐家那个女儿么?

然而,这几日她每回去找表兄,他却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梁怀玉一开始想不通,联想起这些日子他的反应,心下越来越不安。

今日游园宴刚开席,太子还在场,他却中途离开了,这举动实在有些异常,是以,她便一路悄悄跟着谢景辞过来。

没想到竟撞见眼前这幕!

温宁,果真是她,上次那酒渍梁怀玉便有了些异常的感觉。这惴惴不安到底还是成了真。

平康县主县主素来骄傲,但这份高傲却被眼前这个人一次次破坏,她脸色渐渐沉下去,显得有些阴厉。

忽而,眼前的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去。眼看着那远去的背影,一股熟悉感扑面而来。

也是这般透亮的月色,也是人影交缠,梁怀玉想起了那晚在国公府前看到的亲吻。

窈窕的身姿,白皙的肌肤,她当时以为那人是江娆,可如今同样的场景一看,这才知晓眼前人这个才是他的心头好!

她竟被蒙了这么久,还煞费苦心地设计了一场落水,到头来,却眼睁睁看着他们越走越近。

母亲被毁了一辈子还不够么?现在,谢景辞又被抢走,新仇旧恨累在一起,平康县主脸色铁青,牙齿几欲咬碎。

回到前厅之际,瞧见两个人又恢复了那般疏离的神态,平康县主心下之恨意更甚,终是耐不住,从袖间拿出一个药瓶。

这是她偶然间得到,近日习舞,有人给她引荐了一个来自江南的王妈妈,人虽半老,但舞技着实不错,后来她才知晓这人从前是教坊的主事,只因遭了难所以才逃来平京糊口饭。

为了讨好她,王妈妈特意献上了这秘药,预备着处置后院的阴私。据说教坊里最坚贞的姑娘,都抵不过这一指甲盖的粉末,男子更是如此。

没想到今日竟提前派上了用场,估摸着时间,待乐容过来时,平康县主衣袖不着意地轻拂过温宁的酒杯。

果然,乐容如今有太子作陪,很是春风得意,但一圈贵女作陪还不够让她满意,又扶着身边的侍女一步步朝着国公府的姑娘走去。

“数日不见,府里可还太平,祖母的身子可还康健?”

这话语满含关心,但乐容声音却懒懒的,显得趾高气昂。明容别过了眼,压根不搭理她。

眼看无人搭话,乐容心下微恼,却偏偏要继续戳她们的心窝。

“我如今入了东宫,姐姐们难道不为我欢喜么?”

“你……”明容最沉不住气,受不了这庶女一朝飞上枝头的跋扈,她刚要开骂,却被文容和温宁按住。

太子就在不远处,当众闹僵了谁都下不来台。

“自然为妹妹高兴。”温宁答道。

许是料定了她们会压下去,乐容又道:“既是高兴,姐姐们为何不为我举杯助兴?”

平康县主率先举起了杯子,一看她动作,剩下几个人也不好干坐着,是以只好饮了一杯。

酒杯见底,乐容才满意地离去。

回府的路上,明容大骂了一番乐容这做作的姿态,可温宁的喉咙许是被烈酒灼烧,一直泛着些痒意。

到了憩园,连喝了三杯茶水,她才觉得好受些。

然而晚上一入梦,往昔与谢景辞欢好的记忆却忽然涌上来,勾勾缠缠,声声缱绻,让她梦中竟生了薄汗。白日里一惊醒,面上一片潮红,那眼角的媚色引得银环都不敢多看。

第一晚如此也就罢了,温宁只以为是烈酒作祟。

然而第二晚更加难以启齿,她被烦扰了一夜,清晨不得不沐浴了一番。

日光照进来,温宁一身雪肌白的几近透明,藕臂搭在浴桶边缘,蛾眉微蹙,轻轻枕上,仿佛有什么苦恼心事。

身后的银环正拿着衣服进来,一眼瞧见了她的雪背,目光似有疑惑:“姑娘,你这颈后何时长了颗红痣?”

“红痣?”

温宁回头,然而视野有限,并未看见银环所说那颗痣。

“兴许是我记错了?”

银环挠了挠头,姑娘一身冰肌玉骨,雪肤上几乎没有斑点瑕疵,因而方才瞥到一颗红点,银环才有些惊异。

可温宁并不放心,让银环拿了铜镜来,她要亲眼看一看。

银环拿了镜子,再走过来,日光明晃晃地照着,可那后背上却一片光洁。

“诶?怎么没了。”银环仔细打量了一番,什么也没看见。

温宁手持铜镜,亲自瞧了瞧,确实什么也没找到。

“大约只是沾上了什么东西。”银环想了想,这颜色许是口脂、胭脂之类的。

“可能吧。”

明日便是谢景越和江娆下聘的日子,府里要小忙一场,是以这么点小事温宁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寿禧堂里一见到谢景辞,便想起夜夜纠缠的梦境,她面色微红,抬起步子急匆匆地避开。

承平侯府已经带着赵淮前来道歉,一直苟安在后方混功名的赵淮,这回当真被送上了前线,国公府便也没继续追究。

赵深与谢景辞昔日是同窗,时隔多年未见,一见面却是舍弟犯了错,是以赵深晚间特意来了一趟国公府小酌,亲自赔个不是。

酒过三巡,赵深的脸渐渐热起来,话也慢慢多起来。

“宁姑娘当晚没被吓到吧?”他一脸关切。

话锋转到温宁身上,谢景辞手中的酒杯一顿,放了下来。

“现下已无大碍。”

“那就好。”赵深欣慰地笑笑,脸上忽然又泛起绯色,“不瞒你说,我长到这么大,女子也见了不少,以往并没有太深感触,直到那日一见到宁姑娘,忽然就明白了一见钟情的滋味。”

他边说,边拿出了一份精致的拜帖。

“这几日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赵淮那小子是个愣头青自是配不上,但我你是知道的,实打实的立了功勋,品性又佳,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当个中间人,替我说合说合。”

刺眼的红落入眼帘,是求婚的婚贴。

观星阁里的风忽然停了下来,空气有些闷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