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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茵把院门关上,把屋门也关上,临窗坐着,看着自己翻修一新的院落,屋子里依旧点着自己喜欢的艾草,清苦的味道在室内蔓延,并不算好闻,却切合荣茵眼下的心境。

这房屋的味道她很熟,就跟当初在双河那个小村里的一样。

所以,这是林楚居住的屋子,他难道还真的出过家?

荣茵有些惊讶,她想起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她建立起的对这个世界认知还没有崩溃。林楚还是高贵冷艳的女主,等待侯府接回家去的真千金。等到她顺利认祖归宗,自己也回归国公府,两人就是可以组团出道的77zl姊妹花,她背靠女主好乘凉,甘心给林楚当闺蜜。

后来他变成了“九爷”——

这还是她头次接触林楚的过去,比“林姑娘”更早的从前。

这与其说是一张床,很窄小,圆曲的木料上铺着雪白色的床褥,看上去简雅到极致,窗户上却挂着黑色的窗帘,柔软而没有一丝杂色。

黑白色差极为强烈,自有一股冷淡逼人的气质。

很有风格,但不是双河的林姐姐的,应该属于从前的林楚。唯一能让她把乡下俏丽少女联系起来的地方,大概只有那一股幽幽的冷香,大约是没有扮女装时所用的香料混淆,这股冷香便显得尤其清新而持久。

那是林楚本有的味道,仿佛是他手臂上那朵花形印记会散发出来的。

她躺在林楚睡过的榻上,拢着他盖过的线毯,盯着黑色的窗帘,心中有丝奇异的感受。

住在这间屋子里的人,会想着什么呢?

“你说……出云啊。”老道长在门外劈柴,荣茵帮他叠柴火。

“他刚上山是个细瘦伶仃的小姑娘……那个时候他看起来有点混乱,他想出家,但并非真的要出家,他把自己关起来,关在那个黑笼子里……”

“但后来,他就自己走出来了,这个世道,你的命运,并不会你的刻意回避而有什么改变”

荣茵闻言,怅然良久。

林楚担心山上日子清寒,荣茵过不惯,寻了个机会来看她,结果发现这小姑娘竟然骑马骑得有模有样了,人虽然瘦了些,但瞧着更精神。山下吃得了肥鸡鲜鱼,山上吃得了窝头淡粥,这姑娘倒真是有韧性。

再转念又想到,她能对现在的生活坦然接受,也是当初在家庙里真得吃过苦的缘故,心里不由生出更多怜惜。

然而荣茵看起来很正常,她匀速适应了清修的生活,还蒸了一笼屉红糖馒头,吃不完又怕坏,所以切成片,放在簸箩里晾干,一块块红色的馍片在日光下,散发出诱人的甜香味。

林楚走过来,信手捻了一片放在嘴里。

他把荣茵安顿在了自己以前住的院子里,荣茵把这里收拾的很漂亮,她在墙角种了爬山虎和牵牛花,现在只有疏朗的叶片,但到了夏天,必然浓叶满墙,屋外种了桃李梨杏,堂后种了梧桐松柏,现在已经有花在开,洋洋洒洒一树一树,院子里本来就有的蔷薇花还在,未到盛开的季节,只是鼓出了一个个娇嫩的花苞。

她在认真的经营这里的生活,自己动手烹煮饭食,清洗衣物,闲下来,做做刺绣,看看书,写写字,再画上两笔闲画。她过得有声有色,仿佛无人打扰,她就可以这样天荒地老。

“这样就满足了?”林楚轻轻捏她的腮帮。

“没有呀,我还少一些东西。”荣茵牵着她的手回屋,“少了许多旧时光,少了许多对你的了解。”她指指黑色的窗帘:“挂着这种帘子的人,总觉得会很有故事呀。”

林77zl楚在床榻上仰身躺下,轻轻搓搓额头,“故事没有,倒是发过些癔症。”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现在的样貌大约与晋阳公主更像,但幼时却像极了楚襄,南疆圣女不喜欢我的外貌所以把我充女孩儿来养,我后来才认识到自己的性别……后来我逃出了南疆,我以为我自由了可以不再受控制,可子良他们告诉了我一切,圣女的仇恨,母亲的遗志……我发现我不过是从一个伤筋动骨的火坑冲进了下一个波谲云诡的漩涡,稍有不慎,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自由?真是可笑极了。”他冷笑道:“有人一出生就阴谋重重满身罪孽的吗,我大概是了。我当时想出家,斩断红尘一切做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人。”

“……很荒谬吧?我后来才认识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母亲的身后有千千万万人,他们的血与泪,野心与渴望,执念和不幸就像一个火堆,而我一出生就是被架在上面的。我的使命就是带着这团火烧起来。”

荣茵回眸看他,心道我可以跟你一起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