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贼船

清穿嫡皇孙日常 沉坞 5334 字 2022-10-18

电光火石间,抱厦寂静了一秒。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啪嗒声,那是饰物接连掉落的声音。宫女们或是惊讶或是惊喜,放下手中活计,齐齐福身道:“奴婢给小爷请安!”

芹玉却是经历了别人没有的心理波动。惊喜没有,更多的是惊吓与惊慌——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双手僵硬地附在身前,凭借强大的意志才堪堪压下了痉挛反应,霎那间心乱如麻。

这个时辰,小爷如何会悄无声息出现在这里?

回想那句“你在做什么”,芹玉呼吸一窒,他又看到了多少,是否发现了自己的隐秘动作?

一切太过猝不及防,芹玉差些露了馅。可她毕竟沉稳惯了,很快调整好呼吸,强自镇定面对弘晏的打量,心狂跳而面不改色,与其余宫女一样垂下眼帘,不敢直视主子。

掌事嬷嬷不过出去了一会儿,谁知小爷竟是回了宫,还径直来到抱厦里边,这个他平日从未涉足的地方。

嬷嬷见此措手不及,心下忐忑,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问道:“芹玉可有逾矩之处?”

芹玉虽得了她的看重,但孰轻孰重,嬷嬷分得很清楚。小爷是她们精心伺候的主子,若小爷不喜欢,换下芹玉又何妨?

弘晏倒没发现芹玉的小动作,他不过刚到而已。

摆摆手制止嬷嬷的话,认真打量面前的清秀宫女,弘晏没从她的脸上发现心虚,于是沉吟几秒,开口道:“她叫芹玉?芹玉没有逾矩的地方。”

凝重的气氛一扫而空,嬷嬷大松了一口气。

芹玉心中大石缓缓落地,微微俯身,露出一个恭谨的笑来,“谢小爷……”

话音未落,弘晏忽然打断了她,目光有些冷:“来人,先搜查芹玉的住处,查完搜身,别让证据长腿跑了,小院容不下吃里扒外的人。”

不过五岁的三头身,圆圆脸嗓音稚嫩,却说出这样的话,听着很是违和,可抱厦众人实在不敢玩笑对待。

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一片哗然!

三喜站在后头,闻言脸色大变,赶忙应是,狠狠剐了芹玉一眼,像要把她凌迟了一般。临门领着搜房的人马去了,那厢,皇上赐下的灰衣侍从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干净利落地拱了拱手,继而望向管事嬷嬷幽冷道:“住处,指路。”

管事嬷嬷身子一软,不再抱有侥幸,忙说:“东边厢房的第三间……”

芹玉清秀的脸唰的变白,直直跪了下来,张张嘴想要辩驳什么,嗓子却如堵塞一般,只能发出一道气音。

铺天盖地的不可置信,以及震惊、绝望接连上涌,怎么会?

她做得这般隐秘,小爷怎么会知晓?!好似明明白白知道她的心思,一寸寸扒开她的皮,让她再也无所遁形!

芹玉再也维持不住镇定了。她白着脸跪在地上,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只要屋里搜不出来,再幸运地躲过搜身,她还是清清白白的二等宫女。

她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弘晏让人搬了小板凳坐着,事无巨细地叮嘱灰衣侍从,却也轻飘飘打破她的希望,“柜门右上角,红木凿出的缝隙里。按我说的去做。”

芹玉眼前一黑,灰衣侍卫再次拱了拱手,转瞬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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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厦闹出的动静极大,又是毓庆宫宝贝疙瘩的住处,正院关注得很,转眼闹到了太子与太子妃跟前。

太子办差归来,也不扎根书房了,安顿好儿子便去正院用了些膳食。太子妃端坐一旁含笑看着,夫妻时不时说上几句,气氛十分和乐宁静。

大清习俗本为一日两顿,宫中饮食向来是御膳房供应。可弘晏自小就是三餐,皇上迁就孙儿,专给毓庆宫设了厨房,五年来,连带着太子太子妃也变了习惯。

全嬷嬷嘴角带笑,候在帘外欣慰得不得了,主子熬过那段艰难时候,如今总算变得顺心了。

感慨万千之时,弘晏身旁的三喜由宫人领着匆匆赶来,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怒意。全嬷嬷见此咯噔一下,压低声音问:“这是怎么了?”

“抱厦里头的芹玉……一千两以及一根金钗……”三喜低声说着,全嬷嬷霎时没了笑容。

伺候小爷轻忽不得,就算洒扫奴才也要经过层层筛选,何况负责衣饰的二等宫女?太子爷太子妃对此分外上心,可严密防范至此,竟还是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

芹玉这个名字,全嬷嬷有着隐约印象。办事踏实,性格沉稳,也不是包衣世家出身,如何会做出这等贪慕虚荣,偷藏银票的事?

一千两不是小数目,光凭二等宫女的月例,万万攒不下来。若是有人重金收买,指使她暗害小爷……

全嬷嬷悚然一惊,生生制住上报的步伐,低声问三喜:“可有搜身?”

三喜摇摇头,为难地说:“芹玉反抗太过激烈,又是女子,掌事嬷嬷制不住她。”

全嬷嬷沉着脸不说话,转身进去了。

太子妃正为弘晏绣着瓜皮小帽,加绒加厚,以供冬日穿戴。太子大致说了说办差诸事,尤其是弘晏挣下的功劳,听得太子妃杏眼弯弯,笑得很是温柔。

帘外忽然传来动静,太子微微不悦,抬眼望去,听完全嬷嬷的禀报,却是凤眼一凌,骤然起了身。

太子妃放下小帽,厉声道:“领一队粗使嬷嬷过去,本宫倒要看看,她身上都藏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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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弘晏明确指出赃物位置,芹玉整个人瘫软了下来,心理防线摇摇欲坠。

她又惧又恐,看着弘晏就像看一个怪物。

等搜完住处,银票金钗摔在她的面前,证据确凿无可抵赖,芹玉面色灰败,不再辩驳,像是认了命一般。

可搜身这一环节,需遣退众多奴才,芹玉的力气又出奇的大,惹得嬷嬷宫女狼狈不堪、恼怒万分,终是没有得手。

弘晏搬了板凳坐在院里,双手托腮若有所思,不一会儿,太子携太子妃双双赶来,身后浩浩荡荡,见元宝浑身完好无损,脸色这才好转了些。

“阿玛,额娘。”弘晏乖乖叫人。

“别怕,额娘在呢。”太子妃摸摸他的脑袋柔声安抚,继而淡淡道,“搜身。”

全嬷嬷使了个眼色,率先进了门,五大三粗的婆子一窝蜂涌进抱厦,将动静掩在帘子里。

太子牵起弘晏的手,安抚似的捏了捏,怒意褪去后,心下略微有了数。他知晓儿子对于‘抄家’的天赋,许是发现了大额银两的不对劲,收受贿赂的婢女这才暴露。

就像书房那回发现他袖口的猫腻,抓包抓得他毫无反抗之力。枉他还听信元宝的话,暗骂索额图那么多天,不该,实在不该。

不到片刻,里头的反抗声渐渐歇了。

全嬷嬷铁青着脸掀开帘,左手拎着鱼纹香囊,右手捏着一包红色粉末,颜色似血般鲜艳,还沁着浅浅的香气。

太子妃远远盯着粉末,眼神骤然一暗。太子扶着她,抑住满腔怒火:“请太医!”

灰衣侍卫干完活计便隐在弘晏身后,很没有存在感。他们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底的凝重,其中一人上前道:“太子爷,太子妃,奴才对药物有些研究,未免损耗过多香气,奴才请求即刻查验。”

太子知道他们的底细,当即准了。时间不等人,焉知这玩意儿放久了,对福晋元宝有无伤害?

灰衣侍卫接过粉末,先行嗅闻,然后打开看了看。越瞧越是严肃,他小心地伸手搓捻,蘸了粉末一尝,接着拿起香囊,用指腹磨了半天内壁,放在鼻下继续嗅闻。

最终,他把两样东西搁在地上,低声说:“回主子的话,粉末乃是红花研磨而成,研磨之前浸透了麝香。其中掺杂另一味药,奴才从前闻过,若是天长日久地佩戴,功效……就不仅仅作用于女子了。”

话音落下,院里忽然没了声。

太子妃杏眼微闭,红花,麝香,都是使人流产的禁物,‘功效不仅仅作用于女子’,意为男子也会有生育的困难。

健壮的青年或许不受影响,可五岁的幼儿呢?如果佩戴至成年,岂不要绝了子嗣?

元宝坏了身子,她也不明不白地落了胎,幕后之人一箭双雕,真是好计策。

全嬷嬷脸色变了,何柱儿脸色变了,太子更是勃然大怒。不提福晋的身孕,弘晏身为他的嫡长子,皇上的嫡长孙,若是中了毒计,哪里还有前程可言?!

幸而上天庇佑,若是让芹玉得了逞……太子不禁后怕,冷汗渐渐爬满脊背,半晌,怒声道:“押下去拷问,不拘什么刑罚。何柱儿,你亲自带人去查,银票和金钗的来处都给孤查明白了!”

太子妃失神一瞬,极快恢复了常态,轻声说:“抱厦的人,全都审问一遍。爷,是臣妾的疏忽,毓庆宫安逸太久,也该好好清理了。”

“不怨你。给你们主子煮碗安胎药来!”太子怒过之后恢复平静,稳稳扶住太子妃的同时,有条不紊地安排事务。

大宫女茯苓急急应是,满院一时陷入忙碌,弘晏倒成了最为空闲的那一个。

他扯了扯太子的衣襟,又踮脚抱了抱太子妃,仰头安慰道:“阿玛额娘别怕,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有真龙护佑,我可是百邪不侵的。”

弘晏使劲撒娇卖乖,可算让太子妃露出一个笑模样。

“是!我们元宝百邪不侵,有大福运在。”她温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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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阿哥所。

四阿哥成了四贝勒,即将出宫开府,也将领来皇上给的安家银。工部早早画好了图纸,呈给几位封爵的阿哥瞧,看看有什么修改的地方,四阿哥与四福晋商议过后,改了几处布景,赐了格格李氏一个单独小院,不必与其余侍妾住在一块。

毕竟是大格格与二阿哥的生母,四阿哥不会亏待李氏,即便知道李文璧的所作所为,也没有过多迁怒。

李文璧早在前年,外放地方做了知府。四阿哥严于律己,更是眼里揉不得沙的性格,故而李文璧在京老老实实,更不敢凭借四阿哥的关系作威作福。

可天高皇帝远,外放之后,李文璧仗着外孙是皇孙,贪污受贿,剥削百姓,并上了大贝勒的黑名单,此次查抄如何也逃不掉;四阿哥与八阿哥商议过后,派去押解的侍卫已在路上了。

胤禛用膳之时,和福晋乌拉那拉氏稍稍提了一提,神色明显有些冷淡。四福晋膝下有弘晖,且极得四阿哥的敬重,日子过得温和安稳,闻言夹筷的手一顿,叹道:“若是李格格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