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晚上叶曦光到了家，进门把琴放好，就往床上一趴不肯动了。

叶夫人见女儿这幅样子，奇道：“这是怎么了？”

叶曦光置若罔闻，仍旧把头埋在枕头里没反应。

“谁欺负你了是不是？”叶夫人见女儿垂头丧气的样子，连忙去拉她：“有什么事跟妈讲讲，大不了，妈去找你舅舅他们……”

一听舅舅，叶曦光连忙从床上弹起来，“别别别……我没事儿妈……”

就是清纯女大学生被人当文盲了，伤自尊了。

“既然没事，就去把衣服换了。”叶夫人伸手把叶曦光从床上拎起来，然后掸起了床：“今天刚换的床单，你又穿着外套往上躺。”

叶曦光认命起身换衣服，一百年前的妈也一样，全天下妈都一样！

等叶曦光换好衣服，被叶夫人叫到书桌前，她看着书桌上的纸笔惊讶道：“妈！这是你给我准备的吗？”

“你那天不是说想要读书？妈想了想，自从生了你弟弟，妈确实忽视了你。”叶夫人摸了摸叶曦光垂下的头发：“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叶曦光感动得眼圈通红，鼻子一酸。

“但就一点，你要去男女混学的学堂，妈决不同意！”

好家伙，她白感动了。

“知道了妈，我准备去考女中……”叶曦光想了想，还是没敢把自己在新青年编辑部工作的事说出来，只说：“柳眉的同学又给我介绍了一个女同学，也要我去教琴，学费的事情，妈你不用操心。”

“千万别去找舅舅，免得舅妈又给你脸色看！”

当初叶夫人带叶曦光来上海投奔她舅舅，结果舅妈见她们母女落魄，整日里讥讽叶夫人，极尽刻薄。

叶曦光知道，当年是舅舅觉得她爸颇有前途，将叶夫人嫁给她爸，才引来了后面诸事。是以叶曦光对舅舅一家本就没什么好印象，再加上叶夫人面对舅妈时就像个锯嘴葫芦，一言不发的只会任由舅妈欺辱。

还是叶曦光看不过，骂了舅妈一顿带着叶夫人出来赁了这处房子自己过活。

后来舅舅舅妈也没怎么来看望过她们母女，反倒是叶夫人逢年过节时，还要带叶曦光去热脸贴冷屁股。

想到这，叶曦光颇为不满的哼了一声。

叶夫人也知道她的不满，“好了，你舅舅毕竟是我亲生哥哥，你也要尊敬些。”

叶曦光本来是21世纪独生女，向来不太理解他们对兄弟姐妹感情的过分执着，更何况她觉得，她舅舅其实全没把叶夫人当妹妹。

叶夫人看出女儿的不服，喃喃道：“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身反骨。”

叶曦光一听这话，赶紧闭嘴了，当初她爸也这么说她，一顿马鞭，让叶曦光这个怕疼的人记到现在。

于是她提笔，又写了一遍《过零丁洋》，递给叶夫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妈，我的字，真的很像狗爬吗……”

叶夫人沉默了片刻，笑道：“谁说你字像狗爬了，胡说么，哪儿就那么差了？”

叶曦光狠狠点了点头，握拳道：“就是！这个柳眉姐，就知道笑话我！”

“也就跟我七八岁时的字差不多吧。”叶夫人笑着补刀。

叶曦光：妈你礼貌吗？

叶夫人提笔，重新写了一遍《过零丁洋》给她看。叶曦光上辈子没学过书法，这辈子用毛笔写字的次数也少，但她看得出来，叶夫人的书法造诣……

反正比她高多了……

从前叶曦光单知道叶夫人是读过书的，却很少见她看书习字。

她看着这篇叶夫人写的《过零丁洋》，不禁有点替她母亲心酸。

“妈，原来你写字这么好看。”叶曦光上前轻轻拥住叶夫人，把头埋在她瘦削的肩头：“可以前怎么不见你写呢？”

尤其是叶夫人生了五弟之后，一心扑在儿子身上，连她都不怎么管了，就更没心思放在诗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