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曦光与柳眉一路手挽手走出震旦学院，上了柳眉家派来接她放学的车后，柳眉对司机说：“先去趟码头，等会再回家。”

司机虽然疑惑，但也顺从的开车往码头去了。

“倒是连累你不能赶紧回家吃饭了～”叶曦光笑嘻嘻地趴在柳眉肩头。

柳眉伸手在她脸颊上的梨涡上一戳：“我说你啊，上学的事到底要不要我跟我爸去说啊！”

叶曦光说：“你告诉你爸，你爸告诉你妈，你妈告诉我妈，好家伙，我还没活腻呢。”

柳眉耸了耸肩道：“也是……我真搞不懂你妈妈，为什么就不肯让你上学？”

叶曦光哭笑不得：“她有她自己对人生和婚姻的认知吧，我也不理解，也不可能会理解。”

叶夫人一贯只会将失败的婚姻归因于自己，绝不肯承认她丈夫的花心薄情是因为，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叶曦光初时不懂，自离了家，见的人多了，倒也慢慢能揣摩出她妈的想法了。

这个年代的大多数女人，若没了丈夫孩子，是活不下去的。倘若再不以“他本是爱我的，是我做的不好”的爱情借口为支柱，就更加撑不下去了。

就像叶曦光幼时，一个21世纪穿越来的人，当然处处格格不入，尽管她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了，可她过去二十年受过的教育总会让她漏出马脚。

于是她得到了她父亲的一顿马鞭，叶夫人当然帮她去挡，母女两个遍体鳞伤。

叶曦光毫不怀疑，如果她死了，那个时候的叶夫人也会伤心死了。

她是叶夫人的命，但丈夫是叶夫人的天。

叶夫人理所应当的并不恨她的丈夫，她怪自己没有教育好叶曦光，因为这个年代的女人“相夫教子”是她们的毕生事业。

所以叶曦光不得不学会闭嘴，学会对这个暗无天日的年代冷眼相看，反正只要她想，她就能一直醉心在音乐里。

她都快以为自己被驯化的很好了，直到那个珍珠耳环丢掉，直到那篇《青春》印在她的裙子上。

叶曦光想，自己还是不能做一个单纯的军阀大小姐的，那样她也会活不下去。

小汽车慢悠悠的行驶着，20世纪的上海还没有一百年后晚高峰那么拥堵，车上车辆不多，黄包车和行人见到他们会自动避让。

叶曦光摇下车窗透气，看着窗外依次后退的景象自离了震旦后逐渐变得冷清陈旧，有点心神恍惚。

一旁正在说笑的柳眉见她突然没声音了，不满地推了她一下：“你听没听我说话啊！”

“抱歉抱歉！”叶曦光连忙陪笑。

等远远望见了码头，叶曦光连忙趴在车窗上，探出头往外看。

此时已近傍晚，多数劳工已在休息，码头内外席地而坐了不少皮肤黝黑衣衫破旧的人，他们浑身脏乱不堪，全辩不出面目。

司机皱了皱眉，只肯远远停下车，因此处人多，又天南海北哪里人都有，各处口音吵嚷不止，他提高声音喊了两边，叶曦光和柳眉才听到他说到了。

叶曦光连忙开门想要下车，却听到柳眉在她身后，像是才缓过神来：“天哪，原来法租界也有这种地方啊……”

“柳眉姐……”叶曦光跳下车，看她还呆愣着：“不走吗？”

司机却对柳眉道：“小姐，太太还等您回去吃晚餐呢……”

柳眉哦了一声，原本撑在车门上的手也慢慢放下。

叶曦光也不多话，只笑着冲她们挥了挥手：“那快回去吧，替我向阿姨问好。”又冲司机道了谢，目送汽车扬长而去，才转身往码头走。

“好家伙，这汽车尾气不得了……”叶曦光被喷了一脸，嫌弃的挥了挥手。

周围本来躺在地上休息的工人却都看了过来，叶曦光有点尴尬，只得向他们鞠了个躬，快步往里走。

码头人多，工人也多，但就没她这样独身的女孩。叶曦光被人注视了一路，心里有点毛毛的，可是这里的人全都蓬头垢面看不清面貌，她怎么找也找不见陈延年和陈乔年。

“叶子姐姐！”

正在叶曦光有点后悔今天一冲动跑来这里的时候，她听到了乔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