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白痴

廖歆坐在椅子上,模拟列车的晃动,无实物表演,这是最基本的。

她面带一丝笑意,嘴角有明显的上扬,唇中却压得很低,眉心也微微隆起,可见常年苦闷。视线对着窗外,不时眯眼,有对过去的怀念,也有对窗外陌生景象的好奇。

她很平静,平静之中包含着细小的情绪,让人觉得她有很多故事,又很不好亲近。

如果没人喊“卡”,也许她会一直这么看下去,直到列车到站。

“你在笑吗?你为什么这么演?你流产又失婚,即将见到当年满怀希望送你出村的父亲,难道不该哭吗?”赵晓博率先发难。

这当然不是赵晓博的真实想法,身为一名导演,对演技最基本的辨别能力他还是有。

赵晓博拍过无数烂片,烂演技更是见过不少,几乎能想象到那些有着流量小花名头、靠套路吃饭的女明星会怎么演:扁着微笑唇,皱着半永久韩式纹眉,攥着纸巾,对窗痛哭流涕。

他完全同意廖歆的演绎,这么问,不过想更多地了解她对角色的感想。

“因为她是老孟的女儿。”廖歆收敛了一下情绪,条理清晰地回答,“老孟的女儿,一定是坚强、乐观,又倔强的。就算痛苦,她也会笑着面对。我认为像她这样的人,在有外人在场的火车上,更多的还是压抑,不适合演得外放。而且老孟对她来说,是港湾一般的父亲,而不是封建家长,所以她会笑,并且面对老孟,永远笑多过哭。”

“既然这样,那她为什么不一回村就去见老孟,而是躲起来,直到影片结束都没说上一句话呢?”

“刚开始是因为倔强,毕竟失意回乡,总会近乡情却。至于后来,那就要问编剧了,为什么总是阴差阳错让他们遇不到,还产生了那么多笑料。”

这是熟读过剧本了。

赵晓博笑了一声,看向王叙。

王叙正在沉思。

所有人都知道,剧本的戏眼是老孟,剧中绝大部分的高光也都在老孟身上。

小花虽然是女主演,但着墨不多,且基调过丧,不甚讨喜,因此一直不是主创们讨论的重点。

但廖歆的演绎,给小花这个角色做了很多补充,完成了从虚构到具象的转变,让角色活了起来,甚至给了王叙很多灵感,当即就有改剧本的冲动。

不愧是孟老最得意的学生。

对廖歆出演小花,王、赵二人基本没有异议。

只剩宁扉。

涉及到工作上的事,宁扉向来不给任何人颜面,直接攻击廖歆的家庭:“你曾经功成名就,现在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一个爱你的丈夫,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演好一无所有的小花?”

“人总有失意的时候,不是失婚,也会失去别的。就算生活美满,也抵挡不住岁月流逝。”廖歆叹了口气,误会了宁扉的意思,却没有怨怼,“我有信心能诠释好这个角色,并且自信我的业务能力是最好的。如果你们因为我过去的事不用我,我也能理解。”

宁扉很满意廖歆的回答,他指指自己,问廖歆:“我是谁?”

“宁扉。”

“他呢?”

“赵晓博。”

“他?”

“王叙。”

明明第一次见,廖歆却对答如流,显然来之前做足了功课。

宁扉挑眉:“你觉得我们会在乎你那点八卦?”

他们身上背的八卦,每一个拉出来都惊天动地,廖歆那点陈年往事又算得了什么?

廖歆愣了一下,迟疑着问:“那下一段,您……再看一下?”

“别,够了。”王叙出来打断,“给我们留一点惊喜吧,廖小姐,我想拍摄的时候再看。”

女主演就此敲定。

短短半个月,主要角色也逐一敲定,孟若愚再次做东,在同一家饭店请客,坐了满满一桌,大多是话剧团的熟人,还有圈里有档期、受孟若愚召唤直奔而来的黄金配角们,连群演都是话剧团御用的一个农民剧团,平时在村里务农,农闲时自娱自乐演戏,文化程度普遍不高,但吃苦耐劳,还一腔热忱。

孟若愚开玩笑说,大家是话剧团再就业团建,惹得众人哄堂大笑,气氛甚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