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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幕笑道:“放心吧。”

然而,正如季幕所说的,韩永年的离世,犹如韩杨一场噩梦的终结。

他在午夜梦回时醒来,这一次,不是吓醒的。

他是自然地睁开了眼睛,内心平静如水,却又像是藏着什么波涛汹涌的情绪,压抑在伪装的沉默之中,日益增多。

茫然间——

他梦到三岁时,韩永年因为生气把他捆在院子里一天一夜;他梦到四岁时,韩永年一脚把他揣进生硬的柴火堆里;他梦到五岁时,韩永年粗鲁地压着他的脑袋进水缸;他梦到六岁时,韩永年拿着破碎的酒瓶子,戳在他的脖颈口,面目狰狞地说:“收起你的信息素,你个恶心东西,你和你妈那个婊子一样让人恶心!”

可那时候的他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样的,他只知道,韩永年讨厌的人,应该坏不到哪里去。

或许,她和他一样,只是个可怜虫。

七岁,韩杨终于见到了李俪。

李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底没有一丝感情,如果说有,也只是深深的距离感和莫名的厌恶。她说:“谁都说你是我的责任,可你凭什么是我的责任?当年他们谁都逼着我生下你,现在他们谁都不要你。”

她说:“你不是我的孩子,我没有孩子。”

那不是她自愿的,当年所有人都在强迫她。强迫她屈服,强迫她接受,强迫他放弃自我。最后她终于鼓起勇气跑了,跑得远远的。

可血缘就是那么奇怪的东西,逃离山区后的前两年,她总会在半夜梦到在襁褓中的韩杨,皱着一张可怜的小脸“哇哇”地哭着,和她一样没有容身之所。

她表面对韩杨厌恶至极,恶言相向。可她又会在深夜的时候,独自坐在窗口,捂面哭泣。甚至,她想跳下去,一了百了这荒诞的人生。

谁都不容易。

韩杨无数次的,在深夜见过这般的李俪。

谁都不想活,谁都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