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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怀疑和作比较,普江大师也毫不生气,很是耐心地解释,“贫僧那师弟修行尚浅,说的不准。且不说这些事有没有因果,即便是真有联系师弟他只看到暴雨雷劈一事的表面,哪里能想到这或许是凡夫俗子承受不起真龙降世的恩惠呢?”

此言一出,连谢如伊都震惊不已,更别说一心想撺掇贤嫔上位的张家几人和跟风摇摆的臣子们。段煜溢于言表地高兴,连带着对普江大师都客气几分,“多谢大师解惑。”

——这下再无人敢将各种灾祸算在一个稚子身上。

普江心血来潮,忽然问起,“贫僧可否为小皇子点灵?”

“当然可以。”谢如伊自然愿意,将小叶子交给奶娘抱到普江大师面前,看着普江大师食指在小叶子额间轻轻一点,这便是收到佛家的祝福。

小叶子额头被碰到时,突然睁开明亮的眼睛,在普江大师的手指离开时他又闭上,似无事发生,看得人啧啧称奇。他被抱回谢如伊怀里,在脑袋两侧举着小拳头睡得香,谢如伊呼出一口闷气,这些时日因源溯一句话带来的阴霾终于散去,她的小叶子能无忧无虑地成长了。

至于那胡言乱语的源溯大师,段煜已经派人去带来,不多时一个身无袈裟,只有几层白色粗布麻衣之人被带上来,黑白相间的凌乱发丝不知多久没有打理。他被拖上来一看到衣衫整洁,艳红的袈裟上金色纹路鲜明的普江大师,下意识扭头就想跑,被普江大师叫住,“师弟去哪?为兄来带你回去。”

源溯脚步顿住,“师弟还有未完成之事,待到事毕自行回去便可,不劳师兄。”

谢如伊淡淡道:“源溯大师尽可放心离去,宫中日后用不到您。”

普江大师笑得更加灿烂,不是时常挂在脸上的慈悲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取笑之意,“听听,师弟安心跟师兄走吧。”

源溯不自觉地整理蓬头垢面的自己,想尽可能体面一些不甘落于下风,争道:“皇后娘娘无需贫僧侍奉,但太后可离不开贫僧。”

他说完后打理好自己的头发,拂过衣袖笔挺地站直,俨然一副不是他硬要赖在宫里不走,实在是脱不开身的模样。

谢如伊见源溯的第一件便觉此人玄乎的很,太不靠谱,今日一见普江大师二者都无需比较什么,源溯的气度更不值一提。她提议道:“不如请普江大师给母后看看身子,兴许药到病除再无需源溯大师日日炼丹了。”

源溯瞪大浑浊的眼睛,来不及阻止便听普江大师道:“贫僧乐意之极。”

普江大师和蔼的眼中有利芒闪过,谢如伊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满月酒吃得差不多,不少人先行离去而张家人跟着普江大师和帝后来到太后所在的宁寿宫。

段煜先进去与太后交涉,谢如伊在外等候。时间过去片刻,谢如伊想太后必定不会轻易答应,但不知段煜如何说服太后,蔡公公出来请他们进去了。

谢如伊月子里没见过太后,乍一看她那形容枯槁的样子还有些不能接受。太后整个人似乎都成了皮包骨的模样,脸颊眼窝太阳穴程度不一地凹陷,令这本就不是什么慈祥和气的老太太看起来尽显刻薄之相,宛如心肠恶毒的深宅妇人,比起她离宫去大观寺前的模样还不如。

这算不算太后原形毕露了呢?

谢如伊克制住内心的抗拒,随身后众人向太后行礼。

普江大师看到太后的模样毫无意外之色,深深叹一口气请太后配合他诊脉。太后已经不再抗拒,或是说抗拒逃避也改变不了什么,她颓然地伸出手腕任由普江大师隔着帕子把脉。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谢如伊发现源溯从一开始的小幅度腿抖到现在裤管生风,他在害怕什么?

气氛逐渐凝重,谢如伊预感太后此刻情况定然不乐观但还是被普江大师的话惊到,他声音低压着说,似乎已经在小心翼翼地以免吓到旁人,“太后娘娘长期服侍低毒丹药,日积月累身体亏空,难以逆转……”

“丹药有毒?”太后沙哑的嗓音高声呼道,她眼神飘忽地犹疑在普江与源溯两人身上,几个来回便坚定地相信普江大师所言。

而普江大师还没说完,先忽略太后的惊疑继续道:“且这丹药中有一位药材能使人成瘾,太后断了这丹药期间想必不太好受吧。”

“哀家就说,哀家就说这些时日怎么……”说什么太后想不出,什么话都不足以发泄她此刻的愤恨。她已经一个月没有从源溯那拿到新丹药,之前剩的本就不多,吃上两三日就没了,天知道她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怎么熬过来的,茶饭不思,睡也不安慰,抓心挠肝地难受只想闻那丹药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