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5

殷誉北站在原地,静默片刻,忽然笑了笑,只见他单膝跪在地上,伸手捏住殷怀的下颔,手上的血又染上了几抹刺眼的红。

“陛下,我是谁?”

殷怀歪了歪头,嘀咕说:“坏人。”

殷誉北闻言唇角笑意加深,语气轻柔的循循善诱,“为什么?”

“....因为你想杀我。”

殷誉北松开了手,站起身。

地上躺着的人额上冷汗涔涔,偏偏浑身滚烫,他双眼迷惘的盯着殷誉北,似蒙上了水光。

偏偏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干什么,似乎还不解这股燥热从何而来,只能咬紧牙关默默承受。

殷誉北:“陛下中了毒,需要靠自己解开。”

“怎么解....”

殷誉北忽然扯了扯嘴角,脸上表情意味不明,似是轻笑了一声:“陛下不会这个也要人伺候吧?”

殷怀稍微清醒了些。努力撑开眼皮看着他,闻言怔了怔,少顷,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于是别过脸去死死咬住自己的衣角,努力不从唇齿间泻出任何声音。

看见他这幅模样,殷誉北垂下眼,笑了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然后转身径直往洞外走去。

外面月朗星稀,凉风袭人。

殷誉北立在洞口,灌木丛中传来阵阵野兽磨牙的喘息声,黑暗中也闪烁着幽幽绿光,他漫不经心的垂着眼,把玩着石子,似乎对这一切完全不在意,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听力一向很好,所以没有错过洞穴内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很低,如果不是凝神静听都不能发现丝毫,却似带着撩人的勾儿,每一声都缠上心头。

他莫名觉得有些心烦气躁,心不在焉的把玩着系的玉佩,温凉的触感让他思绪稍微冷静了些下来。

倏忽间又似意识到了什么,低头一看,见手上拿的玉佩正是之前自己从殷怀那赢下来的彩头。

他下意识的放开,然后又自嘲一笑。

不过是为了显示皇恩浩荡,才把这么个玩意挂在身上。

一只只野狼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将他逐渐包围其中,对着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洞穴的陌生人类不断发出的威胁低吼。

持续不断的聒噪似是终于让候在洞门的人感到了不耐,抬头轻轻瞥了一眼。

就在头狼突然暴起的瞬间,他手中把玩的石子猛地朝它的眼直逼而去。

下一秒头狼的眼被石子射中,立刻发出阵阵哀嚎声,连连后退。

“滚。”

那群狼见头狼受伤,也没有再多纠缠,当机立断的就选择了撤退。

四周一片静谧,只有洞内隐隐传来的断断续续声,不知过了多久,等到动静逐渐小了下去,殷誉北才唤了一声“陛下?”

洞穴内却没有丝毫动静,殷誉北皱紧眉头,转身进了洞穴。

进去后便看见地上已经一片狼籍,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气味。

殷怀跪伏在地上,微微垂着脑袋,乌发垂落在肩侧,双眼紧闭,嘴唇颤抖。

殷誉北眼神一紧,知道他这是意识不清咬住了舌头。

“张嘴。”

他捏起殷怀的下巴,强迫他张开嘴,随即将手指.塞.入他的口中,以免他再伤到舌头。

牙齿无可避免的磕碰上他的手指,轻轻擦过时带来阵阵濡湿触感。

殷誉北另一只垂在身侧的的手微微一动。

殷怀大脑一片空白,面色迷惘,可当他重重咬上嘴里的手指,腥咸的血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刺激性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嗅觉,他微微清醒了些,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于是又下意识的舔了舔手指上的血。

殷誉北见状眸色一深。

眼前人跌坐在地上,原本雪白的脸庞上染上了几抹艳红,不知道是他还是自己的血,十分妖异,偏生眼神纯真茫然,似浑然不知此时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自己此时落在别人眼里是何模样

殷誉北终于将手拿出,此时他的手指已经被咬的已经鲜血淋漓,可他却连眉毛也未曾皱一下,似是不以为意。

银丝牵扯了几下又断开,殷怀面不改色的替他擦拭干净。

殷怀意识逐渐回笼,此时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他努力得撑开眼皮,想要看清眼前的人,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头望去。

只见洞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青色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望过来。

殷怀眯了眯眼,因为逆光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待努力看清后,不由微微一怔。

察觉到殷怀的视线,殷誉北也往洞口处望去,随即拧了拧眉。

柳泽?

他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异样,沉静的目光注视着洞穴内的二人。

然后又轻轻一转,落在殷怀的身上。

半晌,才看见他唇角动了动,只听他微微提高声调,语气依旧温和。

“不用进来,我找到陛下了。”

显然是在和洞外候着的大部队说话。

殷怀面色迷惘的望着他,乌发散乱披在肩上,雪白的脸蛋还有红晕未完全褪去,衣襟也被蹭开一大片,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

“柳相....?”

殷怀终于认清了眼前的人,不由脱口而出,嗓音略微有些沙哑。

殷誉北伸手一把将他从地上捞起,然后扶好站定,侧头看着柳泽,挑了挑眉,语气低沉,意味不明。

“柳相大人看了多久?”

柳泽神色平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陛下受伤了?”

他仿佛对自己眼前的场景浑然不在意,没有问刚才那一幕为何发生,也没有问殷誉北为何在这。

率先问出的却是关心殷怀是否受伤。

殷誉北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于是柳泽朝殷怀的方向伸出手,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我来扶陛下吧。”

殷誉北冷着脸,视线落在他伸出的手上,却是一言不发,根本没有把怀中人交出去的意思。

“陛下?”

柳泽也不在意,只温声唤了唤被他禁锢在怀中的人。

刚清醒没多久,殷怀脑子还昏昏沉沉的,只能慢半拍的抬起头。

他望着递到自己身前的手,修长白皙,指甲修剪的圆润干净。

殷怀身子动了动,下一秒却察觉到身旁人力度骤然加重,抬头却只能看见他紧绷的下颔线。

“....放开朕。”

殷怀眼睫颤了颤,语气干涩。

刚才的记忆逐渐浮现在脑海之中,他现在只觉面红耳赤,哪里还愿意和殷誉北待在一起,只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逃离这。

殷誉北望着自己被挣脱开的手,微微搭下眼帘,看不清脸上神情。

柳泽伸手想要去扶殷怀,却被他微微避开。

看出他的抵触情绪,柳泽静静一笑,像是浑不在意。

发生了那样尴尬的事,殷怀觉得挺丢脸,自己竟然在别人面前露出那样的一面,而且还被柳泽看见了。

也不知道他看见了多少,不过他猜测他也是刚到,因为他余光一察觉到了他的身影,便立马瞥去了。

万幸的是其余人都候在洞外,没有进来。

殷怀站在洞门前,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整理了一会自己的仪容,这才抬步继续往外走。

走出洞前殷怀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

洞穴外的光像是照不进去似的,殷誉北大半个身体笼罩在阴影里,殷怀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到一道宛如实质的视线牢牢的盯着他身上,让他顿觉如芒在背。

走到外面殷怀见到了不少全副武装搜山的侍卫,甚至连禁军都出动了。

殷怀一见阵仗如此之大,心中宽慰,好歹也是给足了自己这个傀儡皇帝的面子。

“陛下!陛下真的在这!”

“呜呜呜呜呜您可吓死奴才了。”

他还没站定,平喜便不知道从哪跑了出来,面上欣喜若狂。

“.....”

殷怀的背努力停直,气势也拿捏了出来,握拳虚咳了一声:“不必大惊小怪,朕回来了。”

平喜又一骨碌跪在了地上,“呜呜呜陛下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奴才长再多脑袋也不够砍啊。”

“重苍呢?”

“啊?”平喜泪眼婆娑,抬起头脸色茫然,像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过问一个奴才。

旁边的柳泽应道:“回陛下,那个侍卫没什么大碍,已经上了药止了血,应该不用多久就能醒过来。”

殷怀又问:“那群刺客有没有抓到活口?”

柳泽摇头,轻声道:“没有,仅存的几个活口也已经自尽而亡。”

“朕知道了。”

柳泽又是微微一笑,“无论如何,陛下平安无事就好。”

平喜听到这里仔细瞅了瞅殷怀,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像是有哪里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和平时不一样。

听到这话殷怀转头看了柳泽一眼,见他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目光沉静的凝视着自己。

这番话说的倒不像是在弄虚作假,如果刺客是柳泽派来的,那么只有....

“太后呢?”殷怀朝着跪在地上的平喜问道:“她老人家一定吓坏了吧,朕去给她报声平安。”

说完殷怀就径直朝前走去。

柳泽却没动,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

平喜在一旁看着,视线不经意扫过柳泽的脸时,不由怔了怔,愣住片刻。

可等他稳住心神,再去仔细端详柳泽神情时,却什么都没发现,仿佛刚才那一瞬间只是自己的错觉。

柳泽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淡淡的朝他扫了扫。

吓得平喜立刻收回视线,他赶紧跟上前面殷怀的步子,心里忍不住暗自嘀咕。

怪了,难道是他刚才眼花了,也是,柳相怎么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下了山后殷怀却被告知太后听闻自己遇刺,一时间忧惧交加,竟然晕倒了。

下人通传后,殷怀便掀开帐篷门帘,径直走了进去。

只见殷太后躺在榻上,额上敷着汗巾,面上没什么血色,似是没什么精神,一见到殷怀后,便两眼放光,挣扎着要爬起来。

“我的儿,我的怀儿,快过来让哀家看看。”

“你快把我这把老骨头吓死了知不知道。”殷太后揪着殷怀的袖子,面色哀戚。

殷怀任由着他上下摸着,一直都没开口,殷太后也觉得不对劲,柳眉微蹙。

“怀儿,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柳泽实在是狼子野心,平日里对朕不敬也就罢了,今日竟然敢对朕出手。”

殷太后眸色一闪:“怀儿,话可不能乱说,你的意思是.....”

殷怀冷哼了一声:“不是他还能有谁,他如今在朝中只手遮天,那群老头子对他马首是瞻,风头都快把朕这个皇帝盖了下去。”

殷太后心中微微一动。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又听殷怀改了口:“不对,御史那个臭嘴巴也像,恨不得天天参朕一本。”

“哦,对了,方阁老也有嫌疑,朕逼死了他的女儿,他说不定就对朕怀恨在心。”

殷太后额角一抽,觉得有些头疼,率先打断了他的话,“....那依照怀儿的意思,该如何是好?”

殷怀露出苦恼的神情,“朕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母后你说该怎么办。”

殷太后拍了拍他的手:“要母后说,就要彻查此事,看看到底是谁躲在暗中想要谋害与你。”

“好,那此事吩咐谁去办?”

“若怀儿信的过我,便交由母后处理,你说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