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名义上是补课,一对一单独教学，但在陆宜修默背出《天上地下唯我道法自然—无上篇》后半段后，在场人数不断增加,形成了小型讨论的规模。

一堆陆宜修不认识的白胡子老头,在那逐字逐句争论，对照教科书原文进行跨越时空的心灵贴贴之旅，试图从宝贵的早期文献资料中挖掘出道祖扬对大道的思索和理解。

这对他们来说，意义非凡。

不仅仅是偶像的激励效应,也是因为修仙者对大道永恒不懈的探索欲。

“如果对大道没有足够专注的渴望,那永远无法成为一名真正的修道者，”道轩给陆宜修倒了杯风露水,旁观热闹的争论现场：“道祖作为大道的起点,他对大道的理解,对我们来说，具有非凡的价值。”

陆宜修喝了口风露水,不太凝实的元神顿时稳定了几分，至于口感……陆宜修什么都没尝出来，毕竟他眼下只是个元神。

陆宜修无法对此产生共鸣，所以没接茬，只是一口口喝着手上的饮料,感受元神逐渐稳固的过程。

道轩也没想从他那得到什么回应,他挤不进去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堆,只能焦躁的在一旁旁观，忍不住想说些什么来打发这股焦躁的情绪。

不过这显然没什么用，因为道轩伸长脖子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奋力挤进了前辈群中，对某个词的讨论结果,发出不赞同的声音。

这下就剩陆宜修一个人孤零零被遗忘在角落了。

陆宜修反复刷了几遍《天上地下唯我道法自然—无上篇》，争论声突然安静了。

陆宜修下意识的扭头看向人群，校长摸着胡子，在寂静的氛围中，做最后总结：“这么说，大家都同意这个结论？”

众人点头。

陆宜修有种不祥的预感：“什么结论？”

校长：“我们粗略的过了一遍，目前来看，道祖之所以在后期大篇幅的推翻初始的感悟，主要是因为这篇感悟建立在道祖所拥有的惊人天赋上，对于其他人来说，要求太高。所以在后期道祖修改了大部分内容，以便普通资质的修道者也能学会。”

陆宜修听懂了，不是清虚子失手了，而是年轻的清虚子没有认识到世界上的人大部分都是蠢货，以自己为样本，写了个只有他能学会的大道传承……

后来，终于正确认识到了世界本质的清虚子，只好无奈推翻原来的成稿，降低标准来适应普通人。

陆宜修瞄了眼清虚子的自传，确认过眼神，这是清虚子能干出来的事情。

陆宜修大概知道为什么其他人表情沉重了，论谁被这么一通打击，都很难高兴的起来。

不过陆宜修转念一想，发现了华点：“这么说的话，如果真有人能学会它的话，那就能跟道祖一样？轻轻松松成仙？”

校长想了想，没否认这一点：“降低了资质要求的大道感悟虽然容易学，但修行进度确实只能说是稳扎稳打。没有降低资质要求的这个版本，虽然难学，但如果学会的话，修行进度或能一日千里。”

陆宜修眼睛一亮，正想说什么，又听见道轩在一旁补充道：“不过那是在洪荒初期。对我们而言，成仙只是基础，成仙之后的修行之路才是正题。”

“在洪荒初期，成仙就是最终目标。据我们所知，道祖也没留下成仙之后的修行体系。

时至今日，我们已经完善了这套修行体系，架构出八十一条修行路径，通往九个大圆满境界，神、佛、仙、道皆在其中。”

能在洪荒纪元开拓大道无疑是壮举，洪荒初期遍地神、佛的情况更是恢弘的神话，但在漫长的时光后，人们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走到了最初的修道者未曾想过的远方。

陆宜修被道轩描述的场景震撼，意识到对校长他们来说，《天上地下唯我道法自然—无上篇》的主要意义在于历史考据的重要文献资料而非如何修炼这一点上——毕竟道祖宣讲大道的原文就印刷在教科书上……

这么想着，陆宜修忍不住把那本书翻到标题页，只见《修道基础》这四个字赫然映入眼眶，一旁还标注着一行小字“建议尚未修成初阶仙体的学生使用”——大概跟小学课本一个概念。

陆宜修合拢《修道基础》：“我想学这个。”

校长看了眼他手上的教科书，又看了眼漂浮在空中的《天上地下唯我道法自然—无上篇》原文，摸了摸胡子，客观道：“你天赋不够，比较适合学《修道基础》。”

“这才能称得上挑战，”陆宜修理直气壮：“不是还有你们吗？”

他诚恳道：“有你们在，我相信天赋不是什么大问题。”

校长跟其他人交换视线，考虑到他们后续还要继续分析宝贵的文献资料，当然更重要的是，初阶仙体之前只能算基础，就算出了什么岔子，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重新掰回来就是。

于是他们迅速取得了一致，从参详文献资料中抽出那么一小块时间来进行现场教学。

这实在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陆宜修在痛苦的学习过程中深切理解了清虚子为什么要推翻重写——因为对普通人来说，确实太难了。

陆宜修一秒重回高数课堂，耳边不住回荡着“懂了吗？”“因为a=b，所以b=c，这么简单的过程就不需要细说了吧？”诸如此类让人怀疑智商的话……

道轩是百忙之中抽空来履行监护人的职责的——毕竟非法越境管理处也挺忙的。

结果万万没想到，才隔了几天没见，陆宜修已经被摧残得不成人样了。

他一边给陆宜修递风露水，一边看了眼还在争论不休的白胡子们，压低声音问陆宜修：“不是说学习吗？你怎么……”

他打量了下轻飘飘的元神，那些外在的憔悴就不说了，重点是陆宜修黑洞洞的目光瞅谁谁都得心里发慌。

这怎么跟要去报复社会似的？

“我错了，”陆宜修捧着饮料，道：“这玩意就不是人学的！”

考虑到他是从洪荒纪元来的，没体验过正规的教学模式，一时接受不了现在的教学模式也很正常，道轩安慰道：“没事，大家都是这么过来了，而且还有这么多高阶修道者给你上课……”

陆宜修觉得他压根没理解他的意思，正想细说，一旁传来了声音。

“长生，你休息好了没？刚才那段话咱们再来一遍……”

陆宜修放下饮料，用“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目光看了眼道轩，重新步入人群中。

道轩很好奇陆宜修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露出这副模样，他特地留下来旁听了一会。

结果发现几天过去了，他们居然还在教开头那段话……

等听着一个字一个字反复解释，连成句子掰开来讲这几个字到底是什么含义的时候，道轩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一言以蔽之，这玩意实在太难了。

道轩早就到中阶仙体高段的修为了，只差最关键的一步就能迈入高阶仙体。

筑基到成仙这个过程在他眼里一目了然，讲述如何成仙的修道感悟对他而言都简单的跟十位数以内的加减法一样。

但即使如此，他去理解《天上地下唯我道法自然—无上篇》依旧有些许晦涩，更别提压根还没成仙的陆宜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