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番外(6)

沈太守确实可能没告诉她们实情,只让她们听从吩咐行事。不过她们也确实杀了很多无辜百姓,打一顿不算冤枉。

那个人没吭声。

珠锦说:“让我猜猜,你们中应该没有安同人吧?毕竟都是沈绪精挑细选出来的人。不过你们应该不清楚,你们的户籍身份凭证,虽然在沈绪手中,我想调出来还是很简单的。”

那个女人抬头看她,“你是谁?”

“十皇女在此,岂容你造次!”程慈大喝道。

她看着珠锦锋芒毕露的模样,手指激动得颤抖。如果能从这个犯人口中掏出话来,不光海寇,流民,还有她和沈绪的恩怨,都可以摆平了!

程慈觉得自己的眼光不错,在珠锦刚来的时候选择站在她这边,没有跟她作对。

皇帝有十个女儿,这十个女儿里,大皇女早早离世,二皇女身体不好,其他几个皇女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不好。程慈离着宫中太远,不清楚她们是怎样的为人。她只知道这几个皇女手下的官员错综复杂,名声也是互相抹黑。

如今亲眼见到十皇女,她才能肯定,十皇女心智成熟,手段强硬,但不过分严苛,是个很通情达理,但又不优柔寡断的人。

那个犯人得知了十皇女的身份,嗤笑一声,“少拿皇女吓唬我!”

珠锦摆了摆手,后面一人上前,拿出一个令牌,放在犯人眼前,“钦差腰牌在此,还能造假?”

珠锦淡淡道:“你要是想看我的大印,也未尝不可,只是要麻烦人来回跑一趟,麻烦得很。”

“您、您真的是十皇女?”

“千真万确。”珠锦道,“谋反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不止你的身份,你那几个同党的尸首也都在府衙里放着,想来沈大人很快就会查明你们几个的身份,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可就来不及了。”

她当兵就是为了养家糊口,现在一听说可能牵连家人,意识到她们已经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顿时心如死灰,“我招……”

程慈大喜过望,“来人,拿纸笔来!”

珠锦看着她们记录完口供,拿过来瞧了一眼,回房之后继续给皇帝写信。

没了海寇作乱,薛恩很快将流民组织起来,送回了江夏,程慈拨了一笔钱,供他们日常的花销。这笔钱原本就是应该花在恢复农田土地,街道集市上的,现在只需要用来买沙石泥土,再给他们买饭就可以,连工钱都省了。

珠锦在这里呆了大半年,直到江夏那边完全恢复,百姓安顿好才回京。

她离开的时候,程慈很不舍地出城相送,但是她没有要求什么,也没表达不舍,只是看着远处,“今天天气不错,殿下一路保重。”

珠锦朝她拱手,“后会有期,程大人请留步。”

程慈深深作了一揖,目送珠锦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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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做的不错,想要什么赏赐?朕一并允了。”皇帝看起来心情不错,笑眯眯地看着她,给出的承诺令人很难不心动。

珠锦说:“仔细想想,我什么都不缺……啊对了,安同府太守程慈,爱民如子,政绩也不错,我听说她已经做了十几年太守,母皇不如考虑一下给她升一升?”

“你信里总是提到她,朕也留意过她送上来的折子,确实做的不错,是个清正刚直的。”皇帝突然顿了一下,咳嗽起来。

珠锦倒了杯茶,“您没事吧?”

皇帝喝一口压了压,朝她摆手,“人老了,身体也大不如从前,以后还要看你们姐妹几个。你性子沉静,倒是让母皇放心,只是年纪太小……”她突然停下了话,对珠锦说,“就按你说的做,年底宣召程慈回京吧。”

“多谢母皇。”珠锦看她脸上带着疲惫,想来疲乏了,说了几句关心的话,退出宫殿,去了雍正那里。

雍正还是坐在一群男人中间,往常阴沉冷酷的神态现在都变成了麻木,整个人都有点魂不守舍。

他旁边是穿着各色衣服打扮地英俊潇洒的男人,笑着围在雍正身边聊天。

看到珠锦过来,这些男人起身,“正说到殿下呢,您就过来了,可是巧了。”

珠锦矜持行了一礼。

这些男人自觉遵守男女大防,不敢和珠锦离得太近,自行退避,离开了雍正的凤仪宫。

珠锦脑子里冒出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词——

雄竞。

真难听,不管是雌竞还是雄竞,都很难听。发明这个词的人脑子绝对有毛病。哲学上都学了,万事万物都有矛盾。生物和历史也学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非要安在性别里?

后宫的女人之间有竞争,难道前朝男人们就没有竞争吗?

九龙夺嫡搞得你死我活就不是竞争吗?还有国与国之间的战争,难道不也是竞争吗?

“怎么了?她训斥你了?”雍正看着那群男人离开松了口气。

珠锦愣了一下才想到雍正说的谁,“没有,她还夸我了。我刚才只是想到了一些令人糟心的事情。”

“什么事?”雍正一个人在凤仪宫的时候很闲,人多了他又嫌吵,现在珠锦过来,他总算轻松一些,想跟她多聊几句。

珠锦想起来穿越前看得那些电视剧,不少清朝背景的都是以雍正为男主,就有点好奇地问:“您当年后宫争斗得厉害吗?”

珠锦不太了解具体的情况,但是她知道,雍正还是雍亲王的时候,就跟自己的福晋关系非常好。后来被电视剧魔改的年妃,在正史上也是温柔柔弱的人,根本不像剧里那么强势。

雍正穿越过来之后,也常常会回忆自己那个时候的后妃,只要他想说,能和珠锦聊好几天。

但是他曾经是个帝王,做为鬼魂不理朝政,还要哄着乾隆也就算了,现在突然成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皇后,这谁受得了啊?

他还是要面子的。

雍正说:“没什么好说的。”

珠锦说:“好吧,那不如聊聊您夺嫡时候的事儿?”

“夺嫡?”这个词触碰到了雍正的神经。

从前的嫡子,就是正妻生下来的孩子。可是到了他这里,就变成了胜利者的象征。

只要赢了,他这一脉就会成为嫡系。其中的刀光剑影,血腥残酷,只有雍正自己才知道。

雍正也不想聊这个,但是一想到珠锦现在的处境,就觉得还是有必要给她传授一些经验的。

雍正讲了当时发生的事情,珠锦把她查出来的蛛丝马迹告诉了雍正。

雍正面色沉静,“你走之后,她又病过几次,身体越来越差了。”

“您的意思是说,我该早做准备了?”

“已经不早了。”

因为只有珠锦离京,其他皇女都在京城,皇帝的身体状态她们都看在眼里,早就准备好了,也就珠锦因为亲自和皇帝通信,跟雍正书信往来的次数太少,皇帝又不愿提起这一点,她至今仍不知道。

珠锦抓了抓头发,“谁能想到会这样啊。”

雍正轻轻笑了一下,“尽快准备吧。”

正月初一,宫里宴请百官。

珠锦和其他几个姐姐终于见了面,不过人太多了,就这么匆匆聊了几句话,她没能认全。

皇帝当着众人的面,提升程慈为正二品官员,调任到了京城,又封薛恩为兵部侍郎,接着直接册封珠锦为郡王,封号为颖。

珠锦得了封赏,跪地谢恩,在宴会上被朝臣们围着敬酒。

丰绅殷德坐在男宾那边,时不时地往她那里看几眼。旁边的王夫笑他,“颖王夫还真是与王爷伉俪情深,看看这眼里,满满地都是郡王殿下。

丰绅殷德压根不认得他是谁,就觉得这个人看着有点孱弱,笑容也很漂亮。他朝对方微微一笑,“见笑了。”

那个人看丰绅殷德不搭话,继续阴阳怪气,“十殿下年纪也不小了,家里总不能只有一个正室。哥哥你虽然能干,但也未免太寂寞了些,还是要花些心思,挑选几个侍君,早日为王爷开枝散叶。”

丰绅殷德表情立刻变得古怪起来。

他到现在才听明白,对方来者不善。可是这些话怎么想都变扭得很,丰绅殷德非但不觉得生气,还觉得对方的格局很小……这真的是个男人吗?除去外表来看,与女人又有何区别?

珠锦那边喝了不少,找了个机会溜走。

丰绅殷德看到她逃了,也站起来说去外面醒醒酒。两个人在廊下相遇。

珠锦深深吸了口气,“我刚才看到你在跟旁边的人说话,他们为难你了?”

“没有。”丰绅殷德心平气和,甚至还笑得出来。

“我看那个人不怀好意。如今朝中形式凶险,凡是跟我有亲缘关系的,都未必是真的有好意。以后谁跟你搭话,都小心着些。”

“好。”

珠锦看他温温柔柔地,心中一动,“你好贤惠。”

丰绅殷德突然觉得自己和那些男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过来让我抱抱。”珠锦看着丰绅殷德环顾四周,对他说,“这里僻静,前面又有柱子当着,后面还是竹林,没人看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