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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洲 虚骨生莲 982 字 2022-10-17

安盱已是头破血流。他披散着发,狼狈不堪,却还是圆睁着双眼,从那滚滚尘埃里踉跄着站了起来。他手里的剑和他的眼角一样,都在不住的发抖。

他看着一点伤都没挂上的栖洲,更是怒极,提剑便冲着他的面门杀去。

栖洲一闪身,利索地躲开了剑锋,不仅如此,他还迅速转身,抬起剑鞘,重重地冲着那人腰上砸了一下。两人看似纯粹武斗,可一招一式间,剑气激荡不已,这场较量,本质还是在比试灵力的高低。

安盱暴喝一声,再次出剑,灵气在他剑端凝结,像一道闪电似的弹了出去,栖洲就在他跟前,竟一点闪躲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把剑一横,“铿”地一声,硬生生接下了这道剑气。那冲击并不小,但栖洲除了身形稍有晃动之外,竟是大气也没喘一口,反倒借着剑的收势,回了一道剑光。那回击的剑气并不锋利,闷钝如刀背,却能破开浮灰,直冲着安盱的胸口砸去。

一声闷响,安盱咬牙吃痛,竟是被这一道剑光拍得撞上身后的山石,碎裂的细砂簌簌落下,眼看着又要将他埋进石碓。栖洲却再次挥手,那原本要落下的石子竟奇迹般的悬停在空中。

安盱恶狠狠地盯着他,怒道:“你不必用这种法子来折损我!”

“你以为这是折损?”栖洲面无表情,将手缓缓放下,原本悬停的石子忽然没了牵制,齐刷刷往下落,砸了安盱一头一脸。他做了这许多,才冷笑一声,道:“这才叫折损。”

安盱怒不可遏,一把拂去脸上的尘土和血渍,再次撑着剑站了起来。他脚上被洞穿的伤口仍汩汩淌着血,这是被灵力所伤的必然结果,普通的武器伤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他每一踏步,便疼得如同钻心,血渍染红了脚下的秋草,踏成一条蜿蜒的血路。

但他还是执着的走到了栖洲的面前,狠狠揪住了他的衣领,道:“你这禽兽……”

“那又如何?”栖洲冷道,“入了上仙界,你我都是神官,你再不乐意,也改变不得。”

“你到底要干什么!”安盱咆哮道,“老夫一时之失被你所伤,你真以为自己能踩在我头上?痴人说梦!”

一贯傲慢的安大人,此刻已经狼狈不堪,他的伤并不至死,却疼痛无比,每用力说一个字,那伤口便要抽痛一分。栖洲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才一把拍开了他沾灰带血的手,道:“一时之失?我看未必吧。如此拙劣的伎俩都能将无所不能的安大人弄得狼狈不堪。究竟是我太强,还是你安家……早已强弩之末?”

“你住口!”安盱忽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他暴喝一声,恨不能立刻拔剑杀了眼前的狂妄之徒,可剑还没出鞘,便被栖洲狠狠一掌拍回鞘中,而这一次,他连剑都拿不稳了,那宝剑染了血,被这一掌拍得摔出去,重重磕在一旁的山石之上。

“神官的灵力,来自于信徒的供奉。这个道理不必我来告诉您。”栖洲沉声道,“连我这等微末的小辈都难以招架,安大人,你往日在上仙界养尊处优,随意轻贱他人,可曾想过自己还有这么一天?”

没等安盱回答,栖洲便欺身上前,将已经跌坐在地的神官拽了起来,狠狠砸在一旁的山石上:“我要你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你当年究竟做了什么,对他做了什么,对我又做了什么!”

安盱吃痛,却一言不发。谷底的风声渐渐弱了,阳光撕破黑云,而紧靠着石壁的他,却只能感觉到背后透骨的凉意。沉默许久,他终于低低地笑了,那笑声嘶哑,却透着几分穷途末路的疯狂,他缓缓抬头,看向眼睛泛红的栖洲,笑道:“我需要做什么吗?以我安家当年的声势,多少人求着告着巴结着,我说一声要我安家后辈一马当先,就有多少人抢着为我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你真以为我需要做什么吗?”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以安家的声势,只要他安盱打个招呼,甚至连招呼都不必,只是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便会有大把巴结者蜂拥而至,恨不能伏低做小,只求能得他青眼。当年的巡按司是这样,保不齐还有更多的人,也是这样。

恍惚间,栖洲好像回到几百年前,那时他看着汹涌的银天池水,听着辞年与安文显争辩,不过几句话,却终于还是落的不痛快。那时,一个围观劝阻的准神官拉住辞年,只简简单单的叹息一句——“神终究也是人变的。”

人的天资,人的能力,连修仙化形,都要化作人的模样。

他们所羡慕的一切,人生来就有,他们修仙问道,也是在铆足了劲头去适应人的规则。可几百年来,除了逆着天命救过一次师父,他和辞年,哪里谈不上安分守己,又有哪里有悖于世间情理呢?人要与你讲理,你便必须讲理;你要与人论道,他便说这是天命。

天命啊……栖洲忽然笑出了声。他捡起安盱的剑,将它甩到了那人跟前。

安盱拄着剑,缓缓站了起来,他怒极反笑,道:“你当我今日下来是做什么的?你以为回了上仙界后,会有你好果子吃么?你别忘了,我可是来捉拿你这逆臣的!这道让你回去领罚的旨,可是帝君亲自下的!”

栖洲听完,并无任何波动,反倒定定地看着他,许久才道:“所以呢?”

他这个反应,倒是出乎安盱的意料,但安大人倒是沉着的很,他一抹额上的灰泥,笑道:“你若还想保住你上仙界的神官之位,便老老实实束手就擒,你殴打我安家晚辈在先,伤我在后……加之今日的阻挡天雷,种种罪责……”

栖洲也跟着笑了,又问了一句:“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