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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洲 虚骨生莲 738 字 2022-10-17

“我知道、我知道……”栖洲双手颤抖,他从怀里拿出已经被血浸了边角的帕子,一点又一点地,替怀里的少年擦着脸上的血。那血擦不干净啊……辞年的口鼻里不断涌出鲜血,可他那已经失了神的眼睛,还是不肯从栖洲脸上移开。

在蜀中时,他想着能把贺栖洲留下来,哪怕只能贪恋人间短短数十年。当他知道这人的故乡在长安,无论山遥路远,他都一步步跑了过来,他心想自己比人厉害,而人的寿数有限,总不能让他久等了自己。他们对着月亮勾过无数次手指,发过多少誓愿。辞年曾经真以为自己是鬼迷心窍,会对这样一个忽然闯入的生人念念不忘。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知道,这场邂逅,其实是早该到来的重逢。

可这场重逢,明明才刚刚开始啊。

风越来越紧,吹乱了衣衫,也吹散了头发,辞年浑身发凉,他哆嗦着,却不知是因为冷、因为怕,还是因为疼。他一道白光倏地炸起,栖洲一咬牙,拂袖一挥,竟在天雷降下的瞬间,施法造就了一层厚厚的障壁。雷声就在头顶炸响,震耳欲聋,可这闪电,却实实在在地被这法术屏障挡了下来,连一丝电火都没能落下。

辞年受了惊吓,更是咳得厉害。他脸上的血已经干了,赤褐的痕迹被泪水冲刷,留下一道道浑浊的水渍。他累得抬不起头来,只能顺着栖洲的胳膊,安安静静地仰躺着。

“江南……”辞年忽然道,“带我……我……”

“去,我们去……”栖洲颤声道,“我带你去江南……”

“桂花……”辞年如坠入梦境,他紧贴着栖洲的胸膛,用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低低地念着什么,“斗笠……”

“你……”他忽然道,“栖洲……”

栖洲忙道:“在,我在,我一直都在这……”

他没有要说的了,阖着眼,似是已经睡去,可不过一会,又忽然惊醒似的撑开眼,望着那早已泪流满面的人,轻轻喊了一声:“栖洲……”

“我在这,你的道长在这……”栖洲已然应不下去了,他攥紧了怀中人被血浸透的衣衫,极力压抑着悲痛,哄着,“不怕……不说话了,我带你走,我们回去……睡一觉,等你醒了,我给你炖汤,把鸡腿都给你,把甜糕都给你,还有糖葫芦,你最喜欢的……漂亮衣服、簪子、胭脂……”

他忽然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栖洲攥着辞年的手,却仿佛触到初冬的冰雪。

冷,他的手是冷的,身体也是冷的。他像一片残破已碎的秋叶,枯萎在栖洲的怀里。他像是唯恐自己一觉醒来记不得他的白鹤,嘴里念着的,想着的,全都是那人的名字。可这名字念到第四遍,便再也没有念下去了。在过往的无数个深夜里,他的小狐狸也是这样贴着栖洲的衣襟,靠着他的胸膛。安睡一整夜后,只一睁眼,便能看见他的笑脸。

“师父……”云鹄终于红了眼睛,他轻声道,“这……你不能帮他挡天雷的,天规……”

周遭雷鸣依旧,栖洲那颗早已痛得发颤的心,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任何人。

忽然,一声细微的碎裂响起,他无暇顾及云鹄的话,而是竖直耳朵,瞪大眼睛,拼了命的去找这碎裂声的来源。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极轻极小,正缓缓碎裂,掉入掌心中。栖洲松开紧握的手,才发觉自己的手心里,落着几块白玉般的碎片。

这是什么?

栖洲愣怔片刻,忽然疯了似的攥住了辞年冰凉的手腕。

那里空空如也,只有一根孤零零的红绳,将毫无血色的皮肤衬得越发惨白。

“怎么回事……”栖洲喃喃着,忽然发了狂似的,一把攥住了云鹄的衣领,“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云鹄不知发生了什么,顿时惊慌:“怎么……我……”

“他的信呢?”栖洲怒吼道:“他的信呢?!你不是早就飞升了吗?你不是一直在帮云鸿送信的吗?你们把他的信弄到哪去了?为什么没有信?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已经可以飞升,已经可以上储仙台,为什么要让他平白的遭这一趟罪!”

“我不知道……”云鹄百口莫辩,他慌忙道,“我不是……我送了啊,我送了信!可是没有,没有他的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