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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洲 虚骨生莲 894 字 2022-10-17

两人就如从前在竹溪山下的小屋里那样,晨起早饭练功,贺栖洲往宫里忙碌去,辞年就在家里自娱自乐,等贺栖洲回来了,二人便搬了躺椅,在院子里躺着看星星。

长安的天更广阔,没有山麓遮蔽,没有竹林掩映,赤条条直望上去,好像能透过那静谧夜空,看到更遥远也更明亮的星辰。辞年偶尔看着星星睡着,醒来也会在屋内,想都不用想,肯定又是贺栖洲不忍将他吵醒,于是轻手轻脚把他挪进了屋。

还在年成尚好,天下太平。钦天监一众同僚们报喜报得及时,又得了皇上不少赏赐。正赶上傍晚要回家了,一众同僚非要拉着他一起去吃个饭庆贺庆贺,贺栖洲只略一思索,便将功劳全推给了叶怀羽。这位监正大人被无端提及时,正在细细观察皇上赏赐的那盆红珊瑚,才一抬头,就看着他手下一大帮兔崽子围了过来,再展眼一望,那祸水东引的贺栖洲已经一挥手,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家的路上,贺栖洲撞上了同路的徐问之,两人相视一笑,竟是异口同声,问了个好。

“小公子近来如何?”

“馥瑾姑娘怎么样?”

两人一愣,又同时回答道——

“好着呢,能吃能睡。”

“近来天冷,姑娘来得少了,大多是我去寻她……”

话说到这,两人又是一阵大笑,寒暄几句天冷多穿衣,便各自回家去了。长安的大街依旧繁华,西风一阵接一阵的紧了,行人来来往往,全都裹紧衣裳,唯恐那寒风钻进衣袖里去。踏入院门时,贺栖洲的眼睛捕捉到一片细小的莹白。

它极细极小,小到落在指尖便会消失不见。它摇落下来,被风吹得胡乱飘洒,贺栖洲看它在屋檐下盘旋一阵,终于落下地,融入泥土,这才后退一步,仰望着已经泛紫的天。无数细小的雪花纷纷扬扬,正随着寒风肆意飘荡。长安终于又下雪了。

贺栖洲推门进屋时,辞年正因为突如其来的雪而兴奋不已,他站在与院内的小桌上,挺直了身子,伸长了臂膀,想要抓住每一片飘落的雪花。而石桌的另一旁,一个红衣的少年与他一样,也伸出手,试图接住那细小的冰凉。

“看我抓……啊?”辞年信心满满,将双手一挥,却扑了个空,他摊开手,掌心的雪花已经融化,那一点微末的冰冷,也化成湿润水汽,藏在他细密的掌纹里。这也难怪,他的手是热的,雪花落下,必然会化作水汽。正当辞年不解时,阿满却喜滋滋地惊呼道:“看我这,看我!”

阿满手心里的雪花已经慢慢堆积,虽然只是薄薄一层,却比辞年那不停融化的境况好得太多。辞年大惑不解:“凭什么你这就能抓住,我就不行!”

阿满被他一问,也陷入疑惑:“这个……我也不知道啊。”

“因为阿满的手是没有温度的。”贺栖洲走到石桌旁,将站在上面的小狐狸抱了下来,替他扯了扯单薄的外套,“真以为神仙不会着凉?”

辞年对着凉不着凉的毫无兴趣,他满心里只想着看阿满手上的雪,一听贺栖洲这么说,他便立刻凑上去,抓住了阿满的手。果然,在他碰到雪花的瞬间,那层单薄的冰霜立刻融化了,没了雪花,阿满的手也依旧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可言。

碰到辞年掌心时,阿满愣了一下,突然笑道:“真的,小公子,你的手倒是很暖和的!”

贺栖洲解释道:“他毕竟是狐狸,而你是树木啊,树木没有血脉,自然会冷些。”

这两个成了精怪的家伙,居然还需要一个人类来给他们解释这体温的玄机,两个小神仙一愣,竟一起笑了出来。笑着笑着,阿满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轻声道:“那么,人的手应该也是暖的。能握着暖和的手,感觉很好,馥瑾应该会觉得幸福。”

辞年听到这话,脸上的笑也淡了几分,他自然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让阿满不这么难过。雪越来越大,三人立在雪中,发丝都染了飞白,贺栖洲道:“咱们先进屋才是,再站在这,一会就是一颗雪树,一只雪狐狸,还有我一个雪人了。”

辞年极为配合地大笑几声,拽着阿满就往屋里去。屋外的雪漱漱落下,不一会就铺满了庭院,西风换了北风,又是一年冬。

阿满其实很想跟着馥瑾一块来。但馥瑾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也不便再继续跟着她,扰了他们的兴致。独自在山中,连每天的日子都格外漫长,阿满不知怎么办,只能寻到辞年这来,陪这个独自在家闲得发慌的小狐狸打发时光。

两人一起看书,偶尔也画画,阿满虽然只会写自己的名字,画画却像模像样。画烦了,辞年就向他介绍自己那些胭脂,他用秋冬的枫叶试过了,却发觉还是用干花炼出来的红最为耀眼。阿满认真听着,偶尔也试着做做,但做出来的胭脂再好看,他也不知该送给谁,只好就留在辞年的桌台上,等这位小狐狸心血来潮时,用来装扮自己。

“眼看着又该过年了。”贺栖洲煮好茶,望着屋外的雪,道,“满打满算……你就来长安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