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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平阳传 蓝云舒 1208 字 2022-10-16

众人顿时都变了脸色,阿力忙大声道:“我等乃卫尉寺差役,前往涿郡办事,有符证公文为凭,还请老丈赶紧开门!”

里头静了下来,过得片刻,从围墙上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张老人的面孔。良叔早已拿了铜符在手,此时便高高地举了起来。那人眯着眼瞧了几眼,终于点了点头。驿舍的大门这才“轰”地打开,一个驼背的老吏忙不迭地催着众人快快进来,待到最后一匹马进了门槛,又“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之前在墙上探头的那人这才上来跟良叔见礼。原来此人就是驿长,自称姓刘,此时瞧着年纪也不算太大,只是头发已白了大半,之前只露了半张脸时,看着便像是十足的老人了。

得知众人是从长安而来,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激动之色:“那诸位岂不是前几日才离开洛阳?那边到底如何了?”

良叔摇头道:“我们也不大清楚,只是当时各个关卡都比平日查得严,临清关更是几乎封了关,我们也是出关后才听说,似乎洛阳那边有兵士因失期而作乱。”

驿长怔了怔,追问道:“就是因为有兵士失期作乱?难不成叛兵的人数极多?不然这两日盗匪怎么会变得如此猖獗,似乎断定没人能管得了他们似的!”

这话问得倒是句句都在要害,良叔却一句也无法回答,只能道:“我等也只是听到传言,并不知道具体情形。不过这一路的确已是盗匪横行,我们出关后没多久就遇到了劫匪,越往北走,匪徒人数便越多。听驿长适才的说法,你们这里难不成也被盗匪劫掠过了?”

刘驿长苦笑道:“可不是么,还不止一拨!昨日一早从北边来了帮马匪,各个人高马壮,冲进来之后便直奔马厩,把所有的好马都挑走了,又逼着落脚的官人们交了金银盘缠。那时我还当他们是偶然过路的,赶紧让人去内丘和柏乡报信,结果到如今都没个回音。这也罢了,今日午后,从南边竟是先后又来了两帮盗匪,愈发穷凶极恶,把驿舍从里到外都搜刮了一遍,连米面被褥都没放过,还伤了我们好几个人。我瞧这势头实在不对,便让驿舍里能走的人都走了。”

玄霸忍不住问道:“那老丈为何没走?万一再来盗匪又如何是好?”

刘驿长勉强笑了笑,神色愈发苦涩:“我身为驿长,让人抢了马匹物件,已是大罪,若弃驿而逃,只怕连家人都要被牵连。如今留在驿舍的也没几个人了,不是老,便是伤,出去只怕也活不成,我们原想着紧闭门户,看能不能熬到官兵扫平匪患,如今看来……”他叹了口气,黯然低下了头来。

众人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听这驿长的描述,那第一拨盗匪显然是郑家人,他们爱马如命,过来后便先把附近各个驿舍的马厩都扫荡了一遍;至于后头这两拨,自然是那些小股的盗匪了,这两日以来,路上的行商想来已被他们抢得差不多了,接下来自然就是这些驿舍邸店。待到驿舍邸店都被搜刮干净了,这条大驿道便算彻底中断,至于这些驿长驿卒……当真是走也是死,留也是死!

良叔对此最是明白,却也只能干巴巴安慰道:“如今这条路上劫匪横行,估计哪家驿舍都讨不了好,原是怪不得你们,再说刑不罚众,上官们自会考量。”

看门的老吏闻言忙点头道:“正是正是,这天底下哪有不给人活路的道理?各位都是有本事的人,若是遇到上官,还请多为我们驿长美言几句,他当这驿长着实尽职得很。您瞧他的这头发,都是这两日里生生给愁白的!”

驿长却显然知道良叔的话当不得真,摸摸自己的一头乱发,索性转移了话题,“各位若要歇息,驿舍里头倒是还有几间屋子能住人,柴火清水也都管够,各位请跟我来。”说完又招呼老吏帮着阿祖带马去马厩。

那老吏这才注意到这几匹骏马,脱口惊叹了一声,驿长闻声回头瞧了两眼,也忍不住道:“诸位若要继续往北走,这些马只怕……”说到这里,他也意识到,眼前这些人跟自己一样,都是别无选择,当下叹了口气,打住了话头。

他给众人安排的院子离灶房不远,院里堆了不少柴火,屋舍陈设也颇显陈旧,显见是驿舍灶上的人自己住的地方。大概正因如此,盗匪们似乎也没什么兴趣,院门虽有踢开的痕迹,里头的东西却没怎么动过,略一收拾便能歇息。

小七洗了洗头脸,便兴冲冲地跑到灶房准备做饭,这才发现里头竟然当真是被扫荡一空了,除了腌着的两坛子菜,就连盐巴酱料都没剩下。

她吓了一跳,忙回去跟凌云形容了一番,“吃的真的都被抢光了!”偏偏他们今日忙着赶路,随身带的干粮已吃了一半,剩下的最多够应付今晚,难不成明天他们要饿着肚子去对付那帮马匪?何况他们过来时就发现,离这里不远的内丘县城未到日落便已关门,保不齐是知道盗匪横行,不敢开城了;若赵郡也是如此……小七不由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一颗心跟那灶台一样,凉透了。

驿长的脸色却比小七更加愁苦:“可不是抢光了!今日来的那两拨人就如蝗虫一般,能拿走的都拿走了,若不是这院子太破旧,只怕席褥也会被他们搬光。”

何潘仁从外头转了一圈回来,正好听到驿长这句话,不知想到什么,他微微地笑了起来,眼角又勾起了一道细长的弧度。

凌云却没瞧见他的这个笑容,只是冲小七摇了摇头,她刚才已私下问过良叔,这些留在驿舍的人当真是进退无路,舍驿而逃,那是跟逃兵一样的死罪,但留守空驿,又能熬多久?就算还有些粮食剩下又如何?自己根本帮不了这些人,难不成还要同他们争抢口粮?

瞧着驿长那花白的头发,她心里一阵发闷,想了想还是问道:“刘驿长,你们那几个伤者情况如何?我这里还有些药膏,或许能用上。”

驿长顿时怔住了,回过神后才手忙脚乱地作揖不绝:“我先替他们谢过郎君!”

凌云摆手道了句不必,转身便拿了药膏,让驿长带路,谁知还没出门,何潘仁也拿着两个小小的银盒跟了上来:“三娘留步,我也有些药粉,能治些头疼脑热,说不定也能用上,不如一道去看看?”凌云瞧着他的笑脸,心头微觉纳闷,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驿长带着他们穿过了整个花园,来到最后面的倒座房。只见那里头的床上、榻上果然躺了四五个伤员,头上身上都有大片血迹,却只是胡乱包扎了一下。见他们进来,有人挣扎起身,有人却是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