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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平阳传 蓝云舒 1224 字 2022-10-16

这事倒也在情理之中,凌云点了点头,心里多少有点失望,却听小鱼又道:“对了,娘子让我打听这将军的名姓,我倒是打听到了,他的名号奇怪得很,兵丁们都叫他‘胡思将军’,难不成还有‘乱想将军’?”

胡思将军?凌云和良叔对视一眼,同时道:“是斛斯将军!”——这个姓已说明了一切!如今斛斯家的家主是兵部侍郎斛斯政,他是元弘嗣的姨父,前些日子好像还亲上加亲了,当初帮大长公主府羞辱窦氏和凌云的赵氏,就是他的妻子!此人精明强干,手段了得,这位镇将若是他家的人,那他这次帮几个纨绔出头不过是个借口……不,不对,说不定整件事都是他设下的连环局,那几个纨绔是被他挑唆,要扣下骏马也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只怕连过手的军士副将都未必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了降低他们的警惕,而他们,还真的上当了……

想到这里,凌云只觉得寒毛倒竖,后背冰凉,满心里都只剩下了后怕:是她太大意了!元家的事情才过去多久?她怎么就全忘了?她怎么就粗疏大意到了这等地步!这次若让何潘仁落到斛斯家手里,真被他们定为了高丽细作,父亲的麻烦可想而知;就算斛斯家拿不出实证,捕风捉影的传报上去,也难说会有什么后果。说来倒是幸亏何潘仁这么大闹了一场,不但彻底化解了危机,还让他们看清了斛斯家的立场,更给父亲留下了反击时的证据!不管何潘仁是有意为之还是歪打正着,这次他是帮了他们的大忙,而他们却对他……

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凌云几乎不假思索地翻身上了马:“良叔,烦劳你跟三郎解释清楚,我先走一步。”

玄霸原本还在询问:“是哪个将军?”见此情形不由惊道,“阿姊,你要做什么?”

凌云看着远处的驿道,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去追何潘仁!”

不待众人多问,她一夹马腹,飒露紫飞驰而出,有如一道深红色的闪电,划向了来他们来时的方向。

夏日的午后,路上行人不多,飒露紫跑得风驰电掣。这是凌云刚刚走过的路,路边的山丘田园看着依旧有些眼熟,然而换了个时间,换了个方向,看到的东西却仿佛都不大一样,就像她看一个人一件事,当明白真相后回头去看,才发现遗漏了那么多的线索。

那是她本来不该遗漏的东西,但就是因为厌烦何潘仁,她竟忽略掉了所有的迹象。她为什么会如此自以为是?她为什么会对何潘仁如此苛刻?还是说,她其实就是这么傲慢不公的人,只是她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这念头,像小动物般轻轻地不断地噬咬凌云的心口上,当飒露紫一路疾驰着经过有人设伏的那片树林时,这份刺痛更是愈发清晰——这片林子显然是这条路上最好的埋伏点,那两个纨绔和他们的家丁除了记得拿了黑布蒙脸外,连衣服兵器箭支都没想起来要更换,却把时机和地点选得如此精准,她竟没觉出这有什么不对!当时她在想什么?是想着终于可以赶走何潘仁了吗?

山谷的道路并不平坦,时有起伏,凌云的心绪却比这山路更加起伏不定,好在一个转弯过后,在道路的尽头,终于出现了那件闪动着银光的月白色长袍。

或许是被人群拥簇的缘故,何潘仁的背影看去比平日少了几分风流自赏,多了一些挺拔孤峭。凌云原是等不及地要跟他说一声多谢,道一句抱歉,但真的看见了这个背影,她却不由自主地拉住了马缰。

一个疑问,后知后觉地浮上了她的心头:她为什么会如此讨厌这个人?明明他容貌俊美,性子随和,出身高贵却不以为是,目光敏锐更是生平仅见,就算太过自负美貌,以他的容色而言,也算情理之中。所有的人都喜欢他,只有她,只有她一看到何潘仁沾沾自喜的模样,就会心浮气躁,就会压抑不住地心生反感。她这是不是也算是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飒露紫的步子渐渐地缓了下来,凌云已听得到前头传来的说笑,似乎有人在道:“初见公子,只觉得和大萨宝半点都不像,如今细看眉眼谈吐,还真是亲兄弟的模样!”也有人笑:“我等也是有福了,今日见到公子,已能想像大萨宝是何等的天人之姿……”

何潘仁一直都没有开口,却突然间勒住了马缰,转过头来。微微西斜的日头正照在他的脸上,那张俊美如画的面孔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看去竟像是两张完全不同的脸,就如他此刻的神情,笑容温柔优雅,目光却冰冷锐利。

这锐利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凌云的脸上,凌云只觉得仿佛迎面挨了一记,手上不自觉地一用力,飒露紫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在午后的山谷里,这声马嘶声传出了老远,久久回荡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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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十章 老谋深算

待得飒露紫重新站定, 何潘仁已拨马走到了凌云的跟前,不等凌云开口, 便礼数周到地欠了欠身:“李娘子匆匆而来,可是有事?”

此刻的他,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里, 凌云抬头看去时, 不由眯起了眼睛, 然而瞧见的, 却依然是那张熟悉的俊朗面孔,之前的阴暗、分裂、锐利,仿佛都只是光影转换间造成的错觉。

她定了定神,到底还是郑重地向何潘仁欠身行了一礼:“打扰公子了。我来,是要向公子道谢, 更要向公子致歉。我刚刚才查明, 此次公子原是受我等牵连,我却错怪了公子, 差点陷公子于危难,傲慢无礼, 莫过于此……”

何潘仁摇头打断了凌云的话:“李娘子言重了。之前我一时激愤,口不择言, 娘子不必当真。至于这次的事,也说不上是谁连累谁。若不是带携着我,那些人大概也找不到诸位的破绽;再说,是我求娘子带我上路的, 自该承担这同路的风险。如今事情已过去,我也并无损伤,娘子不必太过在意。”

他的意思是?凌云仔细地看了看何潘仁,却见他的脸上并无半分愤怒嘲讽,有的只是一份带着客套的疏远,似乎已下定决心不再纠缠于这些没意义的事,就像……就像之前她决定赶走何潘仁时一样!

想到这一点,她好生不是滋味,心里却也清楚,在这世上,错就是错,错了就得认,但认了之后会如何,却不能强求。她也只能继续诚恳道:“不能这么说,同行乃是互利,并非带携,是我一错再错,不守信义,才连累公子受辱,差点酿成了大祸,公子可以不计较,我却不能当做无事。”

何潘仁瞧着凌云,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嘲讽:“那娘子,到底想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