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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平阳传 蓝云舒 1065 字 2022-10-16

柴绍原是最不耐烦文嬷嬷动辄拿规矩压人的模样,此时心头却不由一动:文嬷嬷代表着窦夫人,由她出面阻止此事,倒是比谁都合适!见文嬷嬷欲言又止,他索性笑了笑:“嬷嬷,有话不妨直说!”

文嬷嬷得了这句话,果然再也忍耐不住,上前两步,指着那兄弟俩怒道:“你们两个,真真是荒唐之极!事到如今,倒想起要改姓了,还把这种事问到了我家娘子头上,要她来帮你们拿主意,你们还有没有规矩?懂不懂孝道?”

她这一开口,当真是中气十足,掷地有声,所有的人都被震住了,就连凌云也露出了意外的神色,瞧着文嬷嬷没有开口。

柴绍只觉得胸口的那股憋闷总算有了出口,不由长长地出了口气,谁知刚出到一半,就听文嬷嬷接着骂道:“你们早做什么去了?你们若是十几年前就改了姓陶,怎会有今日的祸端?你娘又怎会被人逼死!”

这、这是什么话?柴绍险些没岔了气,抬头瞧着犹自骂得滔滔不绝、满脸痛心疾首的文嬷嬷,他只觉得心头茫然,如坠梦中。

那边的赵家兄弟自然更是被骂得抬不起头来。待得文嬷嬷好不容易歇了口气,赵大才猛然直起了身子,却是认认真真地向文嬷嬷行了一礼:“嬷嬷教训得对,我们兄弟自今日起便改姓为陶。此事与别人无关,我们兄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说完又向凌云行了一礼:“小人陶大,陶二,见过娘子。”

凌云点了点头:“你们忙去吧,缺什么只管开口。”

兄弟俩转身往回走,赵家村的人纷纷让开了道路,有人便问老族正赵五叔:“那咱们还要不要去帮忙了?”他们原是来帮同族办后事的,如今这算什么?

赵五叔脸色也不大好看,皱着眉还未开口,陶大已回身答道:“的确不敢再劳驾各位。”那人心里本来便不舒服,闻言怒道:“你们不早说,害我等白忙半日!”

陶大瞧着赵五叔冷笑了一声:“那你不妨先问问你们的族正,他为何要让你们过来帮忙?他到底又做了什么好事?”

当着众人的面,赵五叔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皱眉道:“你们既然不姓赵了,赵阿媪的事与你们便已毫无瓜葛,没什么好说的。至于你娘的事,当初可不是我逼着你们答应阿媪要出庄归宗的,也不是我让她有了底气来这边逼你娘就范,如今出了事,你们总不能全赖到我等的头上来!”

这话正戳在兄弟俩的伤口上,陶大的眼睛顿时又红了,瞧着赵五叔一字字道:“你的意思是,我娘的事跟你毫无关系?你再说一遍试试!”他的话语中,怨毒之意几可刻骨,赵五叔被惊得倒退了两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柴绍瞧得心头火起:这兄弟俩也太不知进退了吧?他们虽有苦衷,但事情终究是因他们而起,如今却把怒火恨意都发泄到了别人身上,也不知是谁给他的底气!

想到这里,他不由看了凌云一眼,却见凌云也在看着陶家兄弟,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柴绍心知她也知道有些不对了,可此时说什么都已无用,他也实在懒得再瞧着这帮人撕扯,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转身大步走出了院子。

花厅的院外就是花园。几步走过去,倒也不难看出,这座花园当年也是精心构筑的,一弯清水汇成池塘,几处奇石映衬着亭台,处处都颇见匠心。只是如今池塘已是半干,残荷枯苇堆积如泥,杂草乱树遍地疯长,西斜的日头照在不远处的残垣断壁上,更是为这座荒园平添了几分沧桑之意。

瞧着这样的景象,柴绍纵然不是伤春悲秋之人,心头不由也多了几分怅然,这样的庄园,修建起来是何等辛苦,衰败起来又是何等迅速——天下只怕也是如此。他若不是这趟出来,也不会知道距离长安不过数十里的地方,民生便已艰难至此,难怪这两年盗匪四起,越剿越多,如今辽东那边又是开战在即,这次若是再败……他心底一寒,竟有些不敢再往下想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脚步声响,却是凌云也跟了出来。一眼看见这夕阳下的荒凉园林,她也是默然许久,才叹了口气:“不知辽东那边怎样了。”

柴绍心头砰地一跳,定了定神才问道:“你是……担心国公他们?”

凌云目不转睛地瞧着眼前的残破亭台,轻轻摇了摇头:“这次战事若再有差池,天下不知还有多少村落庄园,也会变成这般模样。”

这话仿佛是柴绍自己心里流出来的一般,他转头看着凌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凌云被瞧得有些诧异,略一思量才笑了笑:“这话我不会在外头乱说。”

柴绍知道她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却也巴不得如此,忙胡乱点了点头,点完才想起适才内院发生的事,索性委婉地添了一句:“有些事,原是要三思而后行才好。”

凌云坦然道:“柴大哥是觉得我的处置不妥?”

柴绍自是点头:“我知道,你是可怜这兄弟俩,想让他们心里能好受些,但这世间的规矩,有些固然不必理会,有些却终究有它的道理,若是让人轻易破了这些规矩,日后他们便没什么不敢做的。你也瞧见了,那两兄弟对父族的人如今是愈发怨恨。都是孝道,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凌云想了想,却反问道:“他们难道不能怨恨祖母?不能怨恨父族长辈?”

柴绍摇头叹道:“自然不能,也不应该。他们本来都是赵家的人,他们的祖母和族人并非故意要逼死他们的母亲,论起来,祖母不过是说了几句重话,族人不过帮了几句腔,最后出了事如何能全怪到他们头上?三娘,这兄弟俩贫贱时不择手段要出去,出事了又不顾后果要迁怒,你若一味纵容,他们日后只会得寸进尺,最后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