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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颜阙有些自嘲的感慨,说:“你这个年纪的人啊,哪怕今天喊着喜欢,明天又不喜欢了,也是常事,我能怎么办呢?我只能每天努力的活成你喜欢的样子,可是学到最后终究还是学不像。你还说你喜欢我,你喜欢的是谁啊?我都不认识这个人,你还说你喜欢……你喜欢的是这具身体吗?对吗?只要能有个地方捅就是好的?你怎么不去嫖?哦,我忘了,嫖还要花钱,我是白送上门,我怎么把这给忘了?我居然把这给忘了……”

我用力的抱紧颜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推了推我,没推动,怒道:“我不是让你松手吗!”

我抱着他,说:“你除非打死我,要不然就这样吧。”

颜阙气极,一口咬在我肩上,我感觉我的肩头渐渐洇湿了一片,过了好一会儿,颜阙方才低低的道:“你没有良心。”

颜阙哭起来没有声音,但眼泪却是意外的多,我猜测可能是因为他存的久了,所以一次性发作出来,就尤其的汹涌。我抱着颜阙,颜阙就靠在我肩上哭,可是直到他哭累了迷迷糊糊的睡着过去,也没有伸手回抱住我。我心里酸苦的厉害,可我的眼泪好像全被颜阙刚才一个人哭完了,现在的我竟然想哭也哭不出来。

我感觉我真是可恶又可悲,大约还有一点点可怜。

我忽然意识到,我说在梦境里什么也没有发生,颜阙并不是真正的信了我,这件事就像是罗生门一样,他看见了一半,后边一半由我来说,后边的一半或许发生了,或许没有发生,只是颜阙愿意相信没有发生而已。

我从前只知道颜阙在努力的隐藏自己,却从没想过,他为了我,竟然愿意去学成别人的模样,虽然最后学的也不像,但是对于他那样的一个人而言,我几乎磨平了他所有的骄傲。

颜阙把我当做失而复得的珍宝,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失去,所以他对我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这是一种孤注一掷的飞蛾扑火式行为,颜阙经历过一次我的离开,他亲眼见证了我一点一点将他完全忘记,他不知道这一次的结局会是什么样子,他渴望结局是好的,但内心深处还是认为当年的一切有很大可能重演,于是他只能努力的对我好一点,再好一点,盼着死刑能够变成死缓,甚至到最后,可以不用死。他知道我和薛大夫注定相逢的那段时间,所以他一直都在假作平静的焦灼等待着,等待着那把悬在头顶的刀,究竟是落下,还是不落下,却没有想到,煎熬等待了那么久的“结局”,居然是没有结局。

我想,颜阙在看到梦境中的我,以为我最终还是顺应了天意的时候,即使他很难过很伤心,但在某一方面,他还是松了口气。

等待死亡是焦灼的,但是当那把刀最终落下的时候,其实也不过如此,碗大的一个疤而已。

那时的颜阙,是想要努力说服自己放手的,即使他心里痛苦不堪,但他还是想要维持着最后的一点尊严,那一点尊严,大约就是所谓的,好聚好散。

可他终究还是舍不得。

于是,当我说起我在梦里看到了当初的回忆,并且什么都没有做的时候,颜阙选择了全部相信我。

可实际上,他只是相信我看见了回忆,而我在梦里有没有做出出格的事情来,不过是他选择相信我没有,因为他发现,爱不是一个闸门,闸门开了就能爱,闸门关上就不爱,当我向他伸出手的时候,哪怕只有一根手指,他也还是想要抓住。

可这样一来,原本终于等来的“结局”,又变成了没有结局。

怀疑的种子在颜阙的心里生了根,天道属实鸡贼,算准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就像是颜阙说的,只要他还记得薛大夫这个人,这件事情就永远无法翻篇。可实际上他记得的哪里是什么薛大夫,他记得的从来都是那一场不知结局的梦境。

颜阙想要信我,却又害怕信我。因为事情没有结果,煎熬仍在继续,甚至这一次,他都不知道梦境中见到的事情,会不会变成现实。

这样煎心熬肝的日子,若是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尚且还好一些,可现在,一切似乎遥遥无期,却又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不怪颜阙要靠着烈酒来释放心中的焦灼苦闷,若是换成是我,长久以来过着这样的日子,只怕早已经崩溃。

我一下一下轻轻拍着颜阙的后背,他的额头抵着我的肩,身体软软的靠在我的身上,我小心翼翼的将他抱上床,拧了块毛巾给他擦脸,颜阙的眼圈红红的,明天起来大约要有些肿。

我在心底默默的叹了口气,浸了一块温热的毛巾,轻轻的敷在他的眼睛上。我坐在床边,握着颜阙的手,想这一晚,我大约是注定了要维持这样的状态,彻底无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