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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在身后的墙壁上,随意地曲起一条腿,隐约的形状隐匿在玄色的长袍下,除了平日惯有的冷沉之外,还带着一丝罕见的不羁。

苏允承放下帘子,坐到他身边,“我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

对着这个处处压他一头、且前世被他一剑刺穿心口的兄长,他无半点兄弟之情。

前世没有,今生更不会有。

苏寒祁看都没看他一眼,修长劲瘦的胳膊搭在膝上,一双深沉如墨的眼眸看着马车窗外的街道,“为何?”

“她不会对你动心。”苏允承直截了当道:“我劝你莫要浪费时间在她身上。”

苏寒祁勾了勾嘴角,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也没有回答他的话。

苏允承皱起眉头,向来讨厌他这般沉默的模样,冷声道:“你作为太子,不勤理朝政,却要与不争气的四皇子争抢一个烟楼女子,不怕父皇因此责怪你?”

苏寒祁淡哧一声,“一个窝囊的皇帝,只有你还把他当父亲看待。”

话音落下,男人眼中忽然充满杀气,狠戾地看着他,“我可不是你,苏允承,从前我让着你,如今我不想让了,你能如何?”

他这一眼像极了前世他要他命时的样子,苏允承瞳孔一颤,心中的惊愕和震怒恍然让他想起那时被他一剑穿透心口的剧痛——

刀锋入体,银白色的寒光没入他肩下两寸之地,那一瞬间未流一滴血。

苏寒祁满脸沉怒,几乎用了死招,完全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余地。

——他见着了裴清绮的尸体,他便要让苏允承死!

苏允承连躲都没躲,像是感觉不到疼,只直直地看着冰棺里双眸紧闭的女人,缓缓滑落至地上,沙哑着声音说:“杀了我也好,我等着你杀我……”

“你杀了我,我也好去见岁岁了。”

说着,他有些艰涩地闭上了眼睛。

苏允承本是想要跟裴清绮一起去的,他残杀狄氏父女,与那嬷嬷的尸体横挂城墙之上,他还当着地牢中德懿帝的面将他珍爱的那幅画撕得粉碎——

德懿帝怒瞪着他,吐出一口黑血,气绝身亡。

他身上被溅了鲜血,他丝毫不在乎,他只想尽快做完这一切,带着两手满满的人命去给他的岁岁一个交代。

苏允承却梦魇了,他梦到裴清绮在梦中拿着剪子拼命地往额头上插,一边哭一边流血,他心痛到难以复加,冲上前去要夺过她手中的剪子,却发现竟然是自己在狰狞着一张脸伤害她——

他在恶梦里醒不过来,他恐惧裴清绮再受到伤害,但偏偏伤害她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他在梦中无动于衷地将她的心给剜了出来,然后宠溺地笑着给狄书萱尝了一口,最后两人大笑着,将那颗心脏扔进了一口枯井里。

苏允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噩梦

男人脚边是个看不清形状的脑袋,乌发散乱,上面还别着几支钗子,金镶玉的润泽上沾着已经凝固的血,散发着腐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