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与峥背对走廊坐在平台围栏上,抬头看着山尖斜挂的月亮。他听见脚步声,淡淡道:“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咳。”任杭之走上前来,拍了拍眼前的围栏,想判断它能否承得住两人的体重,他试探着问:“我可以坐这儿吗?”
秦与峥侧头抬起下巴,他喝过酒,身上散发着微醺的酒气,双眸在醉意的作用下更幽黑了:“我不同意可以把你推下去?”
任杭之俯身向下看了一眼,判断自己从这个高度摔下去也不会受什么伤,便觉得没什么可怕的:“那你推下去以后我还能爬上楼再回来吗?”
“……” 秦与峥顿了一下,嗤笑道,“那我还费这功夫做什么。要坐快坐,我不喜欢仰视别人。”
任杭之赶紧翻过围栏坐了上去,侧身靠在一边的梁柱上,能少花点力气的时候他总要少花点力气。
秦与峥懒洋洋问:“明天我们就要回覆月教了,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
任杭之愣了一下,猛然意识到武林大会结束了,他好像没有理由再跟着覆月教了。一路上事情太多,他又一直在想浩然盟的覆月教的关系,竟然忘了准备新的留在秦与峥身边的理由。
秦与峥听他好一会没说话,忽然明白了什么,哼笑了一声:“怎么,还想继续缠着我们?”
没有们,只有你,任杭之默默想道。他一时想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忍不住用头轻轻撞了几下旁边的柱子,破罐子破摔道:“我还记得初见时秦教主说我很适合覆月教,才过了十几天,这个邀请不能作废吧?”
秦与峥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当时那句话完全没有邀请他加入覆月教的意思:“且不说我并没有邀请你,即便有,我教的邀请也是当日过期不候的。”
任杭之:“那我现在自己申请加入覆月教呢?”
秦与峥:“不行。”
任杭之觉得不公平:“我哪条不符合覆月教标准了。
覆月教收人其实没什么标准,只要合眼缘,以往行径不违背基本教规,武功超过本部教众的一半即可。任杭之所擅长的轻功和暗器在擂台上不适合发挥,但在实际用到时不论以自保还是杀人为目的都排得上武林前列,自然够得上覆月教的标准。
秦与峥:“不符合最重要的一条,教主同意。”
任杭之再接再厉道:“那教主怎么才能同意呢?”
秦与峥沉默了一会儿。他清楚自己在对任杭之的态度上很矛盾,一方面允许他接近自己和教中事务,一方面又本能排斥他的进一步接近。任杭之和傅杭之的许多相像之处让他既怀念又厌恶,有时他甚至会冒出离奇的念头,觉得既然自己能够转世,眼前的任杭之是否就是上辈子故人的转世。
但这个念头令他本能地抗拒,很快就会被扔回思绪的深海中,仿佛去想这个可能性就代表着他希望再见到傅杭之一样。
当然希望再见到一个人未必是出于善意的目的,小说话本里就有许多转世想方设法找仇人复仇的桥段。
但是秦与峥更决绝一点,他觉得转世了还想着复仇,说明对方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刻印太深,走过一遭地府都冲不掉,他不想自己身上有这种刻印。
于是他把对傅杭之的怀念和恨意一齐斩断,不想再花一丁点情绪波动在这个人身上。诚然如果傅杭之就站在他面前,他可能会一剑捅死一了百了,但如果没有,也不该花多余的时间去想这个人是否也会转世。
任杭之还在一边等着答案,秦与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方刚才的问题,加上想到前世的事让他有点烦躁,便干脆道:“教主不同意。”
任杭之上来前在楼下也喝了点酒,精神上有点松弛,没多想就玩闹似的继续问:“那教主怎么才能同意呢?”
“教主不同意。”
“那教主怎么才能同意呢?”
……
来回几次后,秦与峥眯了眯眼,一字一句道:“你太吵了。” 说完抬手放到任杭之背上,直接把人从栏杆上推了下去。
任杭之在听到他危险的语调时就已经有了预感,肌肉绷紧做好了缓冲落地的打算,唯独没想过要闪身躲开或者反抗。他在空中调整好动作后平稳落地,站定身子,下意识抬头看向仍坐在二楼围栏上的人。
秦与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张嘴做了个口型,疏淡的月色下他嘴角勾起的弧度都冷冷的。
任杭之认出那个口型是说“不许上来”,委屈地叹了口气。他四处张望一圈,觉得也没什么别的地方可去,只好百无聊赖地走进一楼的热闹喧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