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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幅《春日宴》,已经绣好了怀慜太子。

此时是午日,阳光将屋子照得透亮。虽然眼看就要到冬祀,可落在怀慜太子身上的阳光,还显得那么暖意融融,好像如今这时日,一如这幅刺绣上是春日。他在刺绣中的笑容也显得那么真切,恍若尚在人世。

宫令女官收回视线,沉沉地叹了口气:“外屋中要摆铜炉烧旺,天师先把太平鼓在铜炉边上烤一烤,是‘去阴湿’。家里人也只能待在外间。”

“至于天师和弟子,都待在病人床榻前。天师手下有弟子七人,都穿着彩裙,腰间系着长铃。天师披袍,带五官帽,腰间系着九面铜镜,手持单鼓,站在七人中间。天师擂鼓,弟子摇铃,请各路神灵。最后让怀慜太子服实丹丸。”宫令女官的声音渐渐地平了,好像把自己的感情都撇了出去。

“大病之中,修养宜静。丹丸之事,乃大忌。”谢珠藏好半晌,才只轻轻地说了这一句话。

“怀慜太子病中,连舞七场,直至他崩逝那一日。”宫令女官好半晌才接话,这几个字就如从她的齿缝中蹦出来的一样,透着说不出的悲意。

“哪怕是合眼之时吗……”谢珠藏张了张嘴,说话的声音变得愈加轻了。

谢珠藏原本只是想追溯往昔的记忆,也好借以应对如今的局面。可听宫令女官这么一说,谢珠藏的心里全然不是滋味。

宫令女官这一次倒是极快地摇了摇头:“不,不是。”

谢珠藏完全没料到这个回答,讶然地抬头看着宫令女官。

“怀慜太子合眼的那一日,太子殿下一定要见兄长,硬生生从天师手中夺下了最后半柱香的时间。”宫令女官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怀慜太子合眼前,见的是他最疼爱的太子殿下。”

谢珠藏惊愕地问道:“陛下……昭敬皇后,难道允了韫哥哥吗?”

论理,玄玉韫强硬打断天师施法,一定会被严惩才对。但在谢珠藏的记忆里,只记得处处的哭和刺目的白,却并不记得玄玉韫因此而受罚。

“怀慜太子,是拉着殿下的手,含笑而终的。”宫令女官紧闭上了眼睛。

谢珠藏脑中轰然巨响。

难怪啊,难怪玄玉韫一听要奉迎天师,第一个反应就是“群魔乱舞的牛鬼蛇神”!如果玄玉韫没有夺来这半柱香的时间,怀慜太子临终前,就会如茫茫海中的一叶孤舟,吵闹喧嚣里,只有无边的孤寂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