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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成正坐在暖阁饮茶,天凉了,热热的地龙烧着,熏的人昏昏欲睡。陆悯推门进去,施施然坐到卓成对面,拎起手中的花雕,说道:“喝一杯?”

卓成点点头,让下人拿出两只青玉杯摆在二人跟前,陆悯将酒塞拔出来,斟了两杯酒,端起一杯,自顾自喝了一口。

卓成问:“这壶花雕存了多长时间了?”

陆悯认真想了想:“八年。”

“哦,那时间够长的了。”卓成应了一句,慢慢端起青玉杯,放在鼻前闻了闻,扬起手一饮而尽。

陆悯咂咂嘴:“今日这花雕怎么烈,让厨房的老王头烤一只鸡,端过来下酒。”

卓成一怔,不由瞪大凤目:“真的要老王头过来吗?”

陆悯点点头:“他也该过来了。”

一炷香后,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端着一只烤鸡推门进来,那男子身材高大,脸颊却十分可怖,遍布伤痕,根本看不出他是什么面目。五年前,长公主府的厨房走水,正在作饭的老王头被生生烧掉了半张脸,变得面目狰狞起来。

公主仁慈,并没有因为他的长相有碍观瞻,就辞退他,依然让他在厨房做事。

老王头以前十分和善,见人三分笑,整日都笑嘻嘻的,被烧以后性情大变,整日沉默寡言,偶尔说一句话,也愣愣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老王头的嗓子也被熏哑了。

老王头穿着粗布麻衣,端着烧鸡,明明是厨子的打扮,却没有一点卑躬屈膝之感,他泰然自若的坐到茶榻旁。将烧鸡放到茶榻中间的小几上,撕下一只鸡腿,大口啃了几下,一汪鸡油沾在嘴角,他也不在意。

老王头看看卓成又看看陆悯,肃着脸道:“忍不下去了?”声音嘶哑低沉,其实并不是被烟火熏的,而是天生就是一道烟嗓。

陆悯没有说话,撕下另一只鸡腿,将鸡腿上的肉一丝一丝挑下来,放到碟子里,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吃了两口。而后才道:“前几日我去看子汇了,千里孤坟、茕茕孑立,连一个墓碑都没有。”

端坐于茶榻的卓成听到子汇的名字时,睫毛微不可见的颤动了两下,她的子汇,骁勇善战、为了大瑞抛头颅洒热血的子汇,没有死在疆场,却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人手中,也不知他在九泉之下可能瞑目?

老王头将嘴角的鸡油揩掉,看向卓成:“末将的命是子汇将军救的,子汇将军临终前将公主托付给末将,无论公主做出什么决定,末将都遵从。”

卓成抬手抚在额角,子汇的面容,她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孩子的面容,在脑海中交替出现,如幻影一般闪闪烁烁,她若是再忍让下去,这一辈子恐怕也无法再见到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