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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瓦重檐顶下朱漆门大开,放眼望去,台基上琳琅满目,檀雾缭绕在翡翠盘、金足樽周边。水晶珠帘后古琴悠扬,徐徐清风撩拨叮咚如泉吟和奏。

偏殿纸墨香味浓郁,案前跪着一梁冠赤罗裳,手里捧着奏折。

“安南可有再来犯?”案后金线龙纹袍轻拂,专注在那只大狼毫与墨汁之间辗转。

“近日还算安分。”大将军对答如流。

永昌帝未继续理会,等将军退出去后,歪头端详自己这副山水画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抬手示意旁边研磨的人:“贤弟,你来瞧瞧,朕这山,是不是画歪了?”

周至王从进宫便一直在永昌帝身边,期间有不少大臣来找皇帝商议国事,永昌帝不放他走,他也只能左耳进右耳出。此时聊累了正经事,他就成了画作评赏师:“山不正,山不争,意为此山无争,乃盛世太平之象。”

永昌帝咯咯笑起来,放下毛笔:“今日怎不见朕那大侄女,难不成,朕的生辰,她都不肯赏脸?”

周至王躬得更低了些:“喜儿昨日遭山匪绑架,受了惊,一病不起,实在无法来给皇上贺寿,还请皇上恕罪。”

“绑架?”永昌帝捋了两把鼻下的胡须,“可查到是何人所为?”

“家贼难防,是臣弟家教不严。”

“罢了,让她好好歇着便是,这一次,朕不跟她计较了。”永昌帝靠在座椅上,在心中默算日子,“侄女是不是及笄了?”

“是,数月之前已经是大姑娘了。”

永昌帝伸出两根手指,勾了勾马公公:“传朕的懿旨,周至王嫡女贤良淑德、蕙质兰心,册封云安郡主,赐黄金万两、绫罗绸缎、琥珀玛瑙,能送的都送过去,别亏待了我们的大千金。”

周至王一听,连忙移到案前伏跪下磕头:“谢主隆恩。”

“起来,册封一个郡主,有什么可跪的。”册封完郡主,随之而来的难题,便是程序的婚姻大事,“贤弟可有心仪的驸马人选?”

周至王虽为人随和,但在男女婚姻之事上,依旧传统顽固:“小女幼时有一门亲事,还是皇兄亲自指定的。”

这事永昌帝确实记不住了,可能又是哪次酒后乱言。

“臣弟以为,既定了亲事,便没有退的道理。嫁人相夫教子,是她的本分。”周至王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比谁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锦衣玉食、一生无忧。

永昌帝咂咂嘴,起身任由旁人伺候更衣:“做人不要这么迂腐,一会儿你去殿前仔细瞧瞧谁家公子不错,看上了,朕亲自指腹为婚。”

周至王婉拒:“若是亲家要退婚,臣弟无话可说,除此之外,臣弟没有意见。”

永昌帝叹息着摇摇头,随他一同前往大堂。

各家大臣公子争相献宝的场景,竟与后宫那些莺莺燕燕如出一辙。永昌帝坐在龙椅上,愁闷地捏了捏眉心,寒暄几句后,兀自打断声情并茂介绍什么宝珠的侍郎。

这一次,他当众提起了册封郡主一事:“老九家的姑娘也大了,朕瞧各位世家公子惊才风逸,有没有自告奋勇要做王爷女婿的?”

庄明察事不关己地抿一口清茶,与身旁的容逸相谈甚欢。

皇帝这是在试探。

人人皆知永昌帝宠爱周至王有加,突然要为王爷嫡女招亲,多半是为了看看是哪家要攀高枝、哪家有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