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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真的是冤枉的……”

他当初向路霆引见姜世子等人的时候,可是怀抱着“大家一起发财的善意”, 可是转眼姜世子便带人来查抄他家, 此人真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一只!

“曹大人, 审案一事由侍郎大人负责, 本世子只管抄家拿人,你要真有冤情,大可在公堂之上见到侍郎大人再喊也不迟,这会子先省省力气吧!”

曹远是寡母省吃俭用养大,于钱财上本来就看得很紧要,谁抄他的家无异于要他的命一般,但对方带着圣旨前来,硬碰硬不可取,他肚里用乡间最恶毒的语言把姜世子祖宗十八代都亲切问候了一遍,面上却摆出一副可怜模样。

“世子爷,下官纵有不敬之处,可是祸不及家人,您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我家里人一条生路吧!下官老母亲孀居多年,膝下只下官一个儿子,才跟着下官在任上过了没几年安生日子,您抄了下官的家,这不是要让她老人家露宿街头年老无靠吗?”

姜不语:“……”

这位卖惨如此纯熟,不是头一回吧?!

曹远见姜不语不说话,面上似有松动,更要加把紧,不由流下两行眼泪。

“世子爷不知寡母养儿有多艰难,下官从小就没见老母亲穿过一件好衣裳,都是补丁摞补丁。母亲她常年吃的是野菜团子,瘦成了一把骨头,我这个做儿子的不知道有多心疼……”

他正说得起劲,只听得外面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谁敢动我儿,我老婆子跟他拼命——”但见得曹大人面色一僵,紧跟着从外面冲进来一座移动的金山,刺的人眼晕。

彼时正午的阳光之下,来人直冲向曹远,由于打扮的实在扎眼,金光灿灿移动迅速,众人一时都愣在了原地,还有人见她手提沉重的乌木拐杖脚下速度却不减,不由自主便让开了一条道,让她很容易就冲了过来,挡在跪着的曹远面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姜不语定睛一瞧,但见这座“金山”从头到脚都挂满了金饰,难为她发量不少,虽然花白还挺经用,脑袋上但凡能插金饰的地方都插满了,在江南以精巧新颖的首饰流行风气之下居然一味追求厚重豪横,也算难得了。

“金山”耳朵上挂着一对份量足以扯着耳垂都快承受不住的实心金耳坠子之外,脖子上挂着的金饰份量也不轻,一双手伸出来手指头足足套了八个大宽金戒子,手腕也丁零当啷各挂着两个大宽金镯子,就连她的乌木拐杖之上都镶金嵌玉,富贵无双。

她面色红润,上好的绸裙裹着肥胖的身躯跟座肉山似的,都快赶上姜不语初见时候的娄逸尘了,难为一个老人家行动竟然要比娄知府敏捷,连世子都要忍不住啧啧稀奇了。

“老人家,你身上戴这么多金子,不累吗?”姜不语不懂就问,对上气势汹汹要跟她拼命的老妇人,好奇之极。

银楼挂首饰的展示架负担都没她重。

老妇人提着拐杖才不管姜不语的话,只管扯着嗓子喝道:“你们谁敢动我儿,我老婆子就跟你拼命!”

姜不语嘲讽道:“曹大人,这位就是你补丁摞补丁瘦的皮包骨头的老母亲?”

曹同知被迫中断卖惨行为,面对打扮的比暴发户还要吓人的亲娘,他无力的闭上了眼睛——自他发达之后,也曾劝过曹母不可如此打扮,但曹母半辈子孀居,过惯了拮据的日子,每次曹远分到银子都乐意换成大金元宝来孝敬亲娘,看着亲娘抱着一堆元宝咬来咬去乐出满脸的花,便觉得满足非常,故而时间久了也就不再干涉老娘的穿衣打扮,随她高兴。

没想到赶上抄家,被姜世子给逮了个正着。

“下官——”

他能告诉姜世子,那所谓瘦的皮包骨头的老母亲还是十几年前他未曾入仕之时的母亲吗?

随着他的官职水涨船高,曹母不但穿衣打扮毫无节制,恨不得把所有的首饰都堆插在身上,便是饮食也毫无节制,一顿饭能干掉两只肥硕的大肘子,每次吃饭顶不到嗓子眼不肯撒手。

她老人家房里常年备着消食的丸药。

姜世子尊老敬贤,态度无比亲切,摆出拉家长的架势出手去扶那凶巴巴的老妇人,大拍马屁:“曹老夫人,您可生了个孝顺儿子啊。瞧瞧您这身打扮,就算是村里最富有的人家恐怕也及不上您老身上的穿戴吧?”

曹远:“……”

曹老太平生最大的憾事便是锦衣夜行,未曾有机会穿着这一身富贵的穿行头归乡,让村里那些瞧不起他们母子的人都眼开眼睛瞧瞧,顶好跪在她脚下巴结仰望,苦苦哀求当年错待了他们母子。

她没想到自己的心事被个才打照面的年轻人瞧破,当下气势锐减,提着乌木拐杖也想跟年轻人聊几句平生憾事,只是还记挂着自己的儿子,朝后扫了一眼心如死灰的儿子,再环顾满院带刀身着甲胄的军士,语气不由放缓:“我儿可孝顺了,每回归家都要给我带金元宝,你可不许动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