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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纪事 苏未寒 975 字 3个月前

方无隅从军队出来的时候没带行李,只把钱和枪带在了身上,可惜了安德烈的那瓶白兰地。靠着那些钱,其实他自己也是勉强度日。他这打小的纨绔,钱经不住手,仿佛十指漏缝,到手便花光,如今终于懂得省着花。不过方无隅觉得这不是“懂得”,而是“无可奈何”。是人到困境,不得不为而已。

方无隅为了生存,还学会了扒死人的东西。这一路来,除了见到难民,便见到死人。那些死人偶然会有些钱财在身上,是运气好,还没被其他人扒掉的,方无隅搜刮完,面对车上那几人的目光,他跳上车,继续发动引擎。

实在捉襟见肘时,方无隅又成了个偷瓜贼。

几乎所有能看到的庄稼田园都被方无隅下了毒手,那个熊孩子成了他的最佳搭档,一大一小配合默契,总算让方无隅觉得没救错人。

很快他的车厢里就多出了许多粮食,西瓜,土豆,稻谷,不仅能填饱肚腹,还能卖了换钱。

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遇到过劫匪和日军。被劫匪抢掉了一车偷来的成果,索性没有杀人。等他重新把车厢装满,非常倒霉地又遇上了两个日军。

方无隅在那两个日军叽里呱啦的鸟语里比划半天,让人家以为他是个运菜的农户,而车上的人都是他的帮工。

趁着他们不注意,方无隅悄悄做了几个动作,说了几句话,大家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两分钟后他们便把这两个日本兵给扑杀了。

方无隅抢过他们手里的枪,对准脑袋一人来了一发,缴获枪械两支。

这轻而易举便解决了敌军的速度让大家都有些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方无隅对此非常骄傲自满,他把自己当做这场扑杀的指挥官。

其实这和方无隅的关系不大,和那些人的关系也不大。一来那两个日本兵早就饿坏了,看到车后的食物便忘乎所以。二来便是因为中日语言交流障碍的问题,人家劫匪是地道的中国人,不受方无隅油嘴滑舌的诓骗,不止搜掉了他身上那把左轮,还拿方无隅的枪顶着方无隅的脑袋,冷酷地让方无隅那张嘚嘚嘚的嘴闭上,不然他会在没脑袋前先没了舌头。而那两个日本兵失策于没有看出方无隅是个油头滑脑的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他们败于轻敌,以及饿坏了的肚肠,和对他们来说那几位叽里呱啦的鸟语。

他们不止杀了这两个日本兵,还在林子里看到被这两个人俘虏了的一个中国士兵。对方身受重伤,还被砍掉了一只手。那两个日本兵已经被掉队和穷途末日的困境弄疯了,方无隅不是太想知道这人的手究竟得到了怎样的下场。

这个中国士兵给了方无隅一个重要讯息,他知道那支八路军的准确去向,方无隅终于不用道听途说,而在他嘴巴里听到了一个准确的目的地。

他在方无隅的车上挨了一天,方无隅没有药物,只能勉强给他做个包扎,没等把人送到城镇医院,他便合上了双目。

方无隅和大家围着他的尸体看了半天,最后挖个坑把他给埋了。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方无隅开着卡车,载着人,直奔目的地。在迷路、险滩,以及各种风吹雨打之下,他终于在大半个月后追上了那支八路军,并且带着一车的人和食物,震惊了对面士兵们的表情。

那些人便都交给了这支八路军处理,下车时,他们还像说好了似的,给方无隅唱了一支感谢的歌。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这歌让方无隅惊悸,差点要脱口而出,让他们别唱了。他听这歌词,仿佛某种谶言,征兆着什么,却又不敢细想。

终究还是把歌听完,方无隅看到那些人对他感激的神色,胸怀里暖了一些,下意识便去摸那根金链子。

他挥挥手,转过头,骂道:“唱得太难听了。”

大家齐齐发笑,对着他的背影说谢谢,包括那熊孩子,眨着一双大眼睛注视方无隅的离开。

可方无隅没能在这里找到孟希声,那位姓赫连的排长告诉他,的确有一个叫孟希声的人,但之前已经回重庆去了。排长语气一转,担忧道,可他走的时候,长沙会战正好打起来,交通全面截断,我想他应该没有顺利回去,至于他现在究竟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方无隅像耗掉了一身力气,跌坐在椅子里,半晌没有出声。

直到面前有个戴眼镜的书记官,给他倒了一杯茶,同方无隅细细地将孟希声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