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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纪事 苏未寒 1287 字 2022-10-13

方无隅把手术的风险告诉了他,身体是孟希声的,他不能为他做决定。孟希声想了想,很快点头,他说:“我做。”

方无隅也点头,意识到他看不到,便去抓紧他的手,说:“好。”

1973年的深冬,孟希声进行第二次手术,在鬼门关前九死一生地归来。方无隅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甚至想过当孟希声的尸体被推出手术室时,他该如何面对。可这一次,孟希声仍旧活下来了,他刚强地令方无隅都不可思议。

1973年剩下的日子,孟希声在医院里渡过,方无隅也几乎把医院当第二个家。

1974年,戏院整顿,许多被关押在戏院的人终于回了家。深春,方无隅接孟希声出院,两人回到他们那间并不大的房子里,什么都不做,就这么依偎在床上大半日。

来年,云城医院想回聘方无隅,方无隅没答应。他好几年不做医生,手术刀都快不知道怎么握。

可他和孟希声还得生活,那就必须工作。

方无隅最终去了红十字会,在医务室捞到一份闲差,还走了个后门,把孟希声也弄了进来,做后勤杂物的工作,陪伴红十字会里的孩子们。孟希声还是要强,不想待在家里,他的身体情况原本应该静养。方无隅劝了他几次,劝不动,便干脆给他找了这么个活儿。

有次他看到孟希声一边笑着一边工作,和同事说话,脸上阴霾一扫而空,颇有些神采飞扬。这是孟希声一直待在家里的时候,从他脸上看不到的。

方无隅看入了神,他觉得很奇异,孟希声为什么还可以这样笑。他大半生都在淬了毒的尖刀上活过来,痛苦刻进了他的身体和灵魂,他却依然可以这样笑出来,纯粹而明朗,少了年轻时的冷锐,温和如化了冰的池水。

方无隅便也笑着,在暮色下迎向他。

两人一起下班,1976年的仲夏,余晖晒着大街小巷,热气掩盖不了人气,正到饭口,店铺茶楼里热热闹闹的,唱曲的小调混合着食物的香气划过鼻尖,摊贩油锅里的炸物噼里啪啦作响,十足的烟火气就这么铺开在他们面前。

今天家里没烧饭,两人一起去下馆子,点了三菜一汤,吃得尽兴。

下楼时路过一个算命的跟前,对方莫名其妙地拿着那张铁口神断的幌子往他们面前一挡,好奇地看着方无隅,说:“先生,我们见过。”

这算命的七老八十,须发皆白,坐在青砖黛瓦之下,竖着的幌子就跟他一样上了年纪,破破烂烂地在风里乱吹,倒是把这人衬得仙风道骨,颇有些莫测之意。

方无隅没闲钱给他,也不搭理。孟希声以为是叫的他,脱口说:“嗯?”

老头子神神秘秘,把孟希声给诓住了,吃不准他什么意思,便坐下来给他看相。方无隅摇摇头,只好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