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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式微,暮色浅浅。

马车停在客栈之外,和这刚刚散了市集徒留繁华后的空虚的街道总有些格格不入。

四婢子上前,恭候左右,一柄折扇勾起帘子,最先露出的是那双手,见得他拇指戴一枚羊脂玉扳指,玉色温婉,和微曲的手色泽一般。然后,在黄晕的光芒下,人们见到一张清远出尘的脸。眉眼盈盈处眉心一抹银色莲花,丹凤眼微微睁开,刹那朦胧后,是一片凄清冷肃。

就算嘴角天生微微勾起,也难掩他一身冷漠之气。明明唇色如春日桃花,只须浅浅一笑就该摄人心魄,可他就是没任何笑意。偏首,缕缕青丝飞扬,不笑,已是倾城。

等雅间的门被推开,众人见到的便是一身清冷的赵玉白和他身后的四婢。

他懒懒的目光扫过雅间内所有的人,最后落在燕王楚墨风身上,寒暄:“风爷,别来无恙?”

燕王起身抱拳,笑道:“尚可尚可。赵公子请坐。”

堂堂一国亲王如此以礼相待,偏偏又是对着这如谪仙般的人,不说赵玉白自己,便是在场的人都没觉得不妥之处。四婢子把守在门外,赵玉白身后一时缺了服侍的人,燕王连忙对花无非道:“絮儿,你还愣着做什么?”

雅间内一时冷场,因为这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还不见花无非有所动作。一来,絮儿这个称呼实在陌生,二来,花无非反应过来后,仍是不知道要去做些什么。

孙贵低声斥骂:“柳絮姑娘,还不快去给贵客斟酒?!”

花无非见孙贵一双眼使眼色使的快要抽筋,心里连连偷笑。

斟酒什么的自然难不倒她,只是,当她走到赵玉白身边,正拿起酒壶的时候,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虽然这里的人看着都挺不顺眼,他们的想法几乎可以忽略,可花无非还是尴尬到了。尤其是雅间内再度冷场后,她的肚子又饿的叫了几声!苍天,赶紧给她个洞钻进去……心里郁闷到死,脸上却笑意盈盈,她心里有个小人在安慰自己——谁一天吃两小碗米粥,想了无数的问题,打扮了半个时辰,站了半个时辰,还能不饿肚子?这乃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燕王脸色铁青,这个女人……只会让自己出丑。

便是孙贵也觉得丢脸,将头埋的低低的。

赵玉白不笑,却将花无非扯到了自己的怀里。他一手搂着花无非的腰,一手取过酒杯,道:“风爷,合作愉快。”

花无非彻底吓傻,僵着身子动也不敢动。可赵玉白一脸正色,嘴上说的更是正经之事。这让花无非觉得自己的情绪更像矫情,可偏偏忽略不得。楚墨风这才笑道:“能请到赵公子,并且合作,是风某之幸。这贱婢不懂事,公子见笑了。若公子喜欢,这贱婢便赠予公子了。”

赵玉白饮下美酒,不答应,也没推辞。只当怀中美人是个摆设……又或者,如花无非此刻感觉,她被人当成抱枕了?

“花无非”确实是个美人,也当得起倾城一词。只是长相过于妖媚,从前在柳家时便有个狐狸精的称呼。

便是作为女人的花无非今日对着菱花镜子也愣神许久。如今她双眼含着泪光,满目惆怅地望着一桌饭菜,她自是不知这具身子的每一份爱恨嗔痴都会表现为娇媚之态,是故,当时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埋怨赵玉白实在不会怜香惜玉。

“数年前,我曾来过此地,但见一片荒芜,如今居然开了桃花。”

众人都跟着附和,为讨好他,孙贵更是道:“公子爷真是神了,满城桃花凄凄,鲜少有开的旺盛的,独独此间桃树,一夜开了千万朵。若说寻常时节也就罢了,如今可是公子爷大驾光临,莫道不是为迎公子爷。”

赵玉白席间就说了这么一句废话,可花无非感到他凑近了一些,身子一缩,再见他,还是一脸冰渣子。

孙贵皱眉看了花无非一眼。

忽然想起五年前公子南游,遇上做得一手好衣服的春儿,想也不想便买下了她,自此,公子每日穿戴都是春儿在照顾。然后是夏,十个男人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公子向夏曾经的主人讨要了她,从此,明明会武功的公子遇上打劫之类的事,都是“躲在”夏的背后。再然后……

再然后,公子亲手去做的事情几乎就没了。

现在,公子抱这女人像抱抱枕似得……莫非,自此无所事事,每日犯困睡觉的公子要向楚墨风要了这个女人做抱枕?!不要啊,这样的话,闭关的老夫人又要闹出一系列事件了!他他他……他侥亭之的命途怎么如此多舛?五年前的乌龙事件,他再也不要经历了。

燕王和赵玉白又聊了一些,花无非完全没听进去,只是后来燕王忽然道:“……这云炜不是寻常人,是个有勇有谋的将才。如今他在太子手下做事,日前驻守京畿,进城的兵器断断不能犯在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