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晋江独家发表

;

图大有自幼家境贫寒,

家里养不起太多孩子,便将他送进宫做了内侍。

在宫里众多的内侍中,图大有不算多出众,

除了长得还算周正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过人的长处。然而作为一个内侍,长得眉清目秀却并不能给他带来实际的好处。

少年时期的图大有,

经常与其他内侍发生冲突。

因为他不够机灵,

不太会讨上司的欢心,

却偏偏爱管闲事……

他性子耿直,不是个会吃亏的主,

起先倒是没人会主动去惹他。但是每次见到其他小同伴被刁难的时候,

图大有总忍不住为别人出头,

久而久之他便成了被人“教训”的那一个。

图大有这样隔三差五被教训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直到他十四岁的时候……

那日,他在御花园的假山后头被几个少年内侍围着打,不巧被当时跟随纪太傅入宫的纪轻淮撞见了。

纪轻淮原本只是路过那假山旁边,

但听到动静后便绕了几步路。打人的少年内侍们见有人经过纷纷停了手,

于是图大有自己将脑袋上的麻袋揪下来之后,便见到了纪轻淮。

彼时的纪轻淮比图大有大不了多少,也是个少年人模样。

他虽然不常入宫,

但见到眼前这场面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深宫之中,内侍们中间生出些龃龉是常有的事情,

若是换了常人定然要绕着走,

绝不会多管闲事。

但纪轻淮却没打算袖手旁观,

或许是因为那少年自己将头上的麻袋扯下来之后,下意识朝纪轻淮躬身行了个礼,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又或许是因为少年的年纪与他家中的弟弟相仿,让他生出了恻隐之心……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后,纪轻淮开口道:“这位小公公,我有点迷路了,可否请你替我带个路?”

图大有闻言一怔,将手里的麻袋一扔,朝纪轻淮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带着对方出了御花园。

纪轻淮身后跟了两个护卫,明显不存在迷路的问题。

图大有虽不算机灵,却也知道对方在替他解围。

“公子是要去哪儿?”图大有朝他问道。

“去御书房。”纪轻淮开口道。

图大有失笑道:“公子去御书房,这路迷得可够远的。”

“今日跟着家父进宫,谈及御花园的牡丹开了,陛下便着了人带我去看看。”纪轻淮解释道。

图大有一怔,问道:“公子可看到牡丹了?”

“没见到,改日再说吧。”纪轻淮道。

图大有闻言脚步一顿,开口道:“御花园的牡丹花期不长,公子若是不常进宫,下次只怕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奴才给公子带路……”他说着转了个身,竟是打算将纪轻淮再带回去。

“你……”纪轻淮有些惊讶地道:“不怕再见到他们?”

“嗨,早已习惯了,挨一顿打罢了。”图大有道:“比不得公子看牡丹紧要。”

纪轻淮没想到这少年竟如此豁达,被人欺负却丝毫没有怨怼之气,这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你叫什么名字”纪轻淮跟在他后头往御花园里走。

图大有答道:“奴才叫图大有,大小的大,有没有的有。”

“火天大有,依天顺时,是个好名字。”纪轻淮道。

“公子可真会说话,我这名字不过是自幼家里穷,父母便给取了个糙名,好养活一些。”图大有笑道:“这不整日挨打,倒是越打越结实,确实好养活得很。”

纪轻淮被他这豁达的性子感染到了,笑道:“家父给我取的名字叫轻淮,水至清则为淮,倒是不如你这名字吉利,说不得将来得吃些苦头呢。”

“呸呸呸,公子可莫要乱说。”图大有道:“公子看上去就是个大富大贵的命,定不会吃到什么苦头。”

纪轻淮闻言点了点头,只觉得这少年甚为有趣。

当日看完牡丹之后,图大有亲自将纪轻淮送回了御书房。

自那日后,图大有便许久没再见到过对方。

但他从旁人那里得知,纪轻淮是纪太傅的长子,为人颇有才学。

图大有心想,这样的人估计这辈子也不会再跟他有任何交集了。

直到不久后,图大有突然被内侍司总管姚长安叫了过去。

图大有虽然是个内侍,平日里与姚长安见面的次数却很有限,说上话的机会就更少了。今日对方突然提出来要见他,这让图大有颇为意外,只以为自己无意间惹了什么祸。

没想到姚长安与他交谈了几句之后,第二日便让他从雁庭搬到了自己那小院里,竟是直接将图大有收做了徒弟。要知道这种好事可是内侍司人人都想得到的,平白无故落在图大有头上,任谁也没想到。

“师父,徒儿不明白,您为什么会看中徒儿?”图大有后来与姚长安相熟之后,朝他问道:“这内侍司,比徒儿聪明机灵的人多了去了,任谁都比徒儿好栽培。您老人家选了徒儿,他们都说……”

“都说咱家瞎了眼?”姚长安道。

图大有笑了笑,开口道:“师父原来都知道?”

姚长安叹了口气道:“咱家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机灵的人都见过,老了之后,想找个消停人陪在身边。那日纪大公子朝咱家说起你,咱家心中好奇,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小子能让他开这个口。”

出于好奇,姚长安便见了图大有一面,只这一面,他便决定要让图大有跟在身边。

“纪大公子?”图大有这回有点蒙了。

“他说那日让你带了个路,似乎是给你惹了点麻烦,怕别人为难你,便让咱家照应一下。”姚长安道:“难为他堂堂太傅之子,竟会将你的事情放在心里,这个人情你可要记得。”

图大有闻言点了点头,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他自幼被家人送入宫中,几乎是被磋磨着长大的,早已不记得上一次有人在意他是什么滋味。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纪轻淮那样生在云端里的贵公子,竟会将他一个小内侍的事情放在心上。

姚长安让他记着纪轻淮的人情,他自然不会忘。

他不止没忘,几乎将这恩人刻在了心尖上,只恨不能天天给纪轻淮烧香祈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