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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通常在睁开眼睛后会迅速的消逝,明月并没有急着睁开眼睛,她想要多回味一下这个梦境。可令她感到恐慌的是周围的声音正逐渐变得清晰。

“现在烧已经退了,挂完水回家好好休息就没事了,要是还不放心明天再来挂两瓶,不过孩子还小,吊瓶挂多了也不好,回去之后暂时还不能吃得太油腻,等过一段时间再给她煲点汤补补身体。”

“好好好,没事就好,刚刚可吓死我了,孩子突然就不说话了,怎么叫都不理人,我们还以为烧糊涂了。”

明月陡然惊醒,再接着就是心脏一阵剧烈地收缩。

睁开眼睛的第一感受就是清晰,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清晰,空气中漂浮的灰尘,木头横梁上垂下的蜘蛛丝,外婆着急的神情。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楚,那么的真实。

这样清晰的视野自从她上初中戴上眼镜后就再也没有过了,明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望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小孩子才有的手。

我还在做梦吗?

“月月醒了啊!别乱动,小心针头,水还没有挂完呢,是不是要上厕所,外婆带你去啊。”徐云一见明月醒了,忙凑过来看她。

“外婆?”

听见明月叫她,徐云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能认得人,明月这一病可把她吓得不轻,这么小的孩子都一连挂了四五天水了,手上到处都是针眼,他们心疼不说,孩子爸爸妈妈在外面打工不能回来心里都要急死了。

“外婆!”外婆怎么突然年轻了这么多,医生好眼熟,这不是她小时候常来的诊所吗,她记得上了初中后诊所就搬到一个更大的地方了啊!

明月望向头顶,还是小时候的老房子样式,高高的尖屋顶,排得齐齐的房梁,还有高高的木门槛。明月刚刚平复的心跳再次变得剧烈,如同一声声闷雷,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耳鸣地厉害。

这一次不再是做梦一般地眩晕和糊涂,一切的感受都是真实而清晰的,就好像现在,她非常地想上厕所。

小诊所里只有老式的茅厕,屋后堆积着用完的吊瓶、针头和碎玻璃。明月很多年没有见过这种厕所了,还没走进去就差点被气味熏吐,她强行从外婆手里抢过自己的裤腰带,火速上完厕所逃一样地冲了出去。

那个本应该很轻松跨过去的门槛因为现在小豆丁的身高变得难以跨越,明月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裤子已经洗的掉色,穿的笨重而厚实,刚刚光裤子就脱了好几层。居然还有毛线裤,她都不记得小时候还有毛线裤这种东西了,外婆穿的就更差了,鞋面已经磨得不成样子。

她都快忘了,小的时候家里一贫如洗,上学时一只两元钱的钢笔很久都不舍得买。明月从自己的思绪中抬头,看到外婆关切的神情,立刻本能地露出个甜甜的笑来。

“月月醒了啊,头还疼不疼啊?刚刚要把外公吓死了,我们小乖乖受罪了啊!”外公从外面匆匆赶来,还戴着那顶熟悉的帽子,满脸的心疼和着急。

明月的鼻子一下子变得酸涩,小孩子的身体控制不住眼泪,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都没有去看望外公和外婆了。

从小到大,外公外婆都视她为掌上明珠,从来不会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就偏心哥哥,所有能给的最好的都给了她。

可是,长大以后,她又将多少时间留给他们。

难言的酸涩和愧疚充斥着内心,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外公和外婆一口一个小乖乖将她搂在怀里哄着,明月哭着哭着就不好意思起来,她都二十岁了还像个小宝宝一样被外公外婆搂在怀里哄。

想到这里,明月心猛地一沉。对啊,她明明已经二十岁了,怎么现在好像才七八岁的样子,这一切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外公又和医生聊了几句家常,打完招呼就带着他们回了家,外公骑着辆红色铁皮的小拖车,外婆把她放在后座上,自己却是扶着车走路回家,明月记得这辆小车,外公一直就是骑着这辆小车送她和哥哥上学下课的。

回家的路上明月一直沉默,只是脑海却不曾有一刻的停歇。

看着一路走来不断与记忆重合的风景,明月已经能肯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她回到小时候了。

明月一点都不觉得高兴,她从小健康长大,家庭美满,十年寒窗苦读也考上了个不错的大学,根本没什么遗憾,到底有什么理由要重来一次啊!

她还没有享受够大学轻松自由的生活,一朝回到解放前,又要辛辛苦苦天不亮地就要上学,惨绝人寰!

更不用说离开了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就连外公外婆都感觉到有点陌生,爸爸妈妈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