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7章 番外-愿者上钩(6)

木道人眨了眨眼睛,笑道:“你可知道一个女人什么时候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王怜花摇了摇头。

木道人笑道:“当然是在床上的时候。你年轻,英俊,正是女孩子最喜欢的那种男人。只要你让袁紫霞爱上你,无论你问她什么,她一定都会告诉你。我相信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人,会在唐缺和你面前,选择唐缺的。”

王怜花十分鄙夷,心想:“竟然相信女人在床上说的话都是真的,难怪你到现在都还是个可悲的单身汉。”

王怜花向木道人告辞,回到自己房间。找了一张白纸,铺在桌上,写下了赵无极、唐缺和袁紫霞的名字,心想:“倘若昨天是唐缺先去找赵无极,说服赵无极假扮快活岛主的手下,然后赵无极找到袁紫霞,向她承认自己也是快活岛主的手下,那么袁紫霞确实可能和我们一样,都被唐缺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以为赵无极真的就是快活岛主的手下。只凭这一点,确实没法认定她和唐缺是一伙的。可是她真的是无辜的吗?”

忽听得门外响起“咚咚”几下敲门声,王怜花抓起这张纸,震成碎片,扔出窗外,然后走到门前,问道:“是谁?”

只听得门外一人说道:“是我。我刚刚沏了一壶枫露茶,想着你或许喜欢喝,就趁热给你送来了。”声音柔美婉转,是袁紫霞。

王怜花心想:“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我刚在琢磨她和唐缺到底是什么关系,她就过来了。”打开房门,就见袁紫霞端着一只托盘,托盘上放着茶壶茶杯,还有两碟点心,柔情脉脉地看了过来。

王怜花笑道:“袁姑娘请进,这枫露茶也是船上的人刚刚送来的吗?没想到他们还有这好东西。”

袁紫霞笑道:“这茶叶是今天早上送过来的,不过枫露是我从前在家里蒸的,这次出门带了一小瓶来,刚刚无事可做,就取了一勺枫露,点在茶汤里,沏好了这一壶枫露茶。”

她将托盘放在桌上,斟了一杯热茶,递给王怜花,说道:“我其实也是想用这茶向你道歉。”

王怜花接过热茶,却没急着喝,脸上露出疑惑之色,问道:“向我道歉?你做什么对我不起的事情了吗?”

袁紫霞低着头,说道:“昨天晚上,唐公子和葛堂主为难你,木道长都看不下去,帮你说话了,我却一句话都不敢说,我真对不起你。昨天晚上,我回到房里,一直在后悔自己不敢帮你说话,辗转反侧,一夜都没有睡着。我真害怕……”

她咬住嘴唇,抬头看了王怜花一眼:“……真害怕你会和我生疏了,你会不把我当朋友了。”

王怜花凝视着袁紫霞,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笑道:“你只用一杯枫露茶向我道歉,只怕不够吧。”

袁紫霞满脸红晕,娇羞无限,说道:“那你……你还要我怎么样?”

王怜花笑道:“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袁紫霞脸上更红,轻轻道:“只要你能原谅我,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王怜花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袁紫霞“嗯”了一声,闭上眼睛,睫毛不住颤动。黑暗中并没等来柔软的嘴唇,反而感到下巴一松,原先捏着她下巴的那两根手指已然放开了她,原先站在她面前的人似乎也已消失不见。

袁紫霞一怔之下,偷偷睁开眼睛,就见王怜花竟然走到桌旁,拿起毛笔往砚台上一蘸,便在纸上写了起来。也不知道他在写什么东西,但见他笔下没有一丝停顿,不一会儿就写了整整三张。

直到第四张纸写了一半,他终于放下毛笔,拿起这四张纸逐一欣赏,越看越得意,然后走到袁紫霞面前,将这四张纸交给她,笑道:“我要你站在唐缺的房间前面,把这篇痛骂他的檄文大声读一遍。怎么样,这件事很简单吧,你一定能办到吧。”

袁紫霞涨红了脸,难以置信地道:“你……你要我……要我去唐公子的门前骂他?”

王怜花道:“难道你不识字?”

袁紫霞道:“我、我当然识字,可是……”

王怜花笑道:“你刚刚不是说,只要我能原谅你,我要你做什么,你都答应我吗?难道这么一件小事,你都不肯帮我做?”

袁紫霞道:“我当然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可是……可是……这种事情……我……我毕竟也是个女孩子啊,平时都不会跟人大声说话的,你却要我去骂人。”

王怜花大笑道:“你放心,我又不是要你学那些泼妇,在街上破口大骂,只是叫你在唐缺的房门口读一篇文章罢了。你往好里想,说不定唐缺是个文盲,没读过书,也不知道李白,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

袁紫霞嗔道:“唐公子是唐家家主的儿子,他怎么可能是个文盲,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李白。何况……你写文章来骂唐公子,和李白有什么关系?”

王怜花反问道:“你说你喜欢李白,难道不知道李白写过骂人的诗?”

袁紫霞一怔,说道:“你一定要我去唐公子门前读这篇文章?”

王怜花笑道:“你若是不愿意去,我当然不会勉强你,只是要请你现在就离开我的房间,对了,别忘了把你的枫露茶一起带走。毕竟我还在生你的气。”

袁紫霞似嗔似怨地看了王怜花一眼,接过这篇檄文,转身走出房间。

王怜花靠在墙上,很快就听到袁紫霞念起他写的这篇文章,袁紫霞虽然已经尽可能的放缓语气,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但是这篇文章措辞过于犀利,将唐缺骂得体无完肤,因此袁紫霞那温柔、呆滞、平静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听上去也像是一种阴阳怪气。

众人听到袁紫霞的声音,纷纷推开房门,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素来温柔腼腆的袁紫霞,怎会在走廊上骂人。

唐缺当然也走了出来,见袁紫霞拿着几张纸站在自己门前,不由一怔,饶是他狡猾多智,一时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偏偏王怜花这篇檄文虽然是在骂唐缺,而且任何一个人只要听上两句,就能听出这篇檄文是在骂唐缺,却没有一句提到唐缺,唐缺被明里暗里骂了这么多句,也不好直接向袁紫霞发作。

唐缺满脸笑容,默默听着袁紫霞把自己骂得体无完肤,同时游目四顾,见众人脸色各异,或是幸灾乐祸,或是诧异万分,或是在偷偷看他,至少都还站在自己屋里,唯有王怜花光明正大地走出房门,倚在墙上,双臂抱胸,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气,几乎是把“这篇骂你的旷世佳作是我写的”这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唐缺见这篇文章是王怜花作的,倒不奇怪这篇文章会出现了。

他笑眯眯地看着袁紫霞,等到袁紫霞把最后一句话念完,他噼里啪啦鼓起掌来,笑道:“妙极,妙极!袁姑娘,不知这篇大作是谁写的,这篇文辞藻之华丽,典故之丰富,言辞之犀利,昔日骆宾王讨伐武曌的檄文莫过于此。我唐缺何德何能,竟然也能得到这样一篇檄文,我可真想见一见这位大儒,向他表达我的敬仰之情。”

唐缺这一番话一出,走廊上的尴尬气氛登时一扫而空,大家都不再想他被人当众骂得体无完肤,真是可怜,而去想他说的果然不错,能被人专门写篇文章辱骂,那说明他有本事,谁会大费周章地骂一个没用的人。

袁紫霞看了王怜花一眼,然后道:“唐公子说笑了。这篇文章可不是给你写的,是别人写出来玩,我见这篇文章写的这么好,就忍不住在走廊上诵读起来。我没有注意这里正好对着唐公子的房间,以致于让唐公子误会这篇文章是给你写的,这都是我不好,你可别见怪。”

唐缺笑道:“袁姑娘为什么先向方兄看了一眼,再向我解释这篇檄文不是写给我的。莫非这篇檄文是方兄写的?”

袁紫霞登时满脸通红,说道:“唐公子,你误会了……”

王怜花点了点头,说道:“唐兄确实误会了。你要我像袁姑娘一样背李白的诗,我还能勉强背出几首,但你要我自己写出这样一篇文章,哈哈,那我还在江湖上混什么,不如收拾收拾行李,进京考状元去。”

袁紫霞见王怜花否认这篇檄文是他写的,便不再解释,转头看向王怜花。

唐缺笑道:“原来这篇文章不是方兄写的,那方兄可知道这篇文章是谁写的?我怎么看,都觉得这篇文章是给我写的,我可真想和写出这篇文章的大儒认识一下。”

王怜花微微一笑,转身走回房间,很快走了出来,将一本书册扔给唐缺。

唐缺接住书册,看了一眼封皮,又翻开看了几眼内容。这本书叫作《绣扇奇缘》,看名字是时下十分常见的话本,内容也很普通,大致就是几个男人因为宝藏、女人和上一辈的仇恨展开的爱恨纠葛,只是书里的人物的名字实在眼熟,只这一页,唐缺就看到了两个眼熟的名字——唐玉,贾珂。又翻了几页,果然这本书又是别人给贾珂编排的一些风流韵事。

王怜花又从怀中取出几张黄色的纸,笑道:“其实这篇文章是我看书的时候,在书里夹着的这两张纸上看见的。刚刚闲得无聊,我就抄了一份,送给了袁姑娘。这才是写这篇檄文的大儒亲笔写的。”

他走到唐缺面前,将这几张黄纸放到他拿在书里的书册上,笑道:“唐兄既然喜欢,这几张纸就送给你了,你拿着好好回味吧。以小弟之见,倘若唐兄日后有缘见到那位大儒,跟大儒聊天的时候,将这篇檄文背上几段,我想那位大儒定会对唐兄更加欣赏,说不定会连夜给唐兄写几篇檄文,供唐兄欣赏回味呢。”他向唐缺微微一笑,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唐缺拿着这几张黄纸,脸色变来变去。他定了定神,仔细打量这几张黄纸,见纸上字迹和《绣扇奇缘》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和袁紫霞手中的那几张纸上的字迹截然不同,而且袁紫霞手中的那篇檄文还有几个字和黄纸上的这篇檄文对不上,想是王怜花抄的太快,有几个字抄错了的缘故。便将《绣扇奇缘》连同这几张黄纸一起塞入怀中,决定现在就回屋里研究一下,这本《绣扇奇缘》到底是谁写的。

王怜花把门关上,却没有走开,而是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门外的动静。

只听得唐缺笑道:“袁姑娘,你读了这么长的文章,一定口干舌燥了吧,要不要进来喝一杯热茶?”

袁紫霞道:“唐公子,多谢你了。我……我有点累了,想要回房休息了。”

唐缺笑道:“那袁姑娘回房休息吧,我就不送你了。”

袁紫霞笑道:“我就住在旁边,唐公子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门外响起了关门声,大概是唐缺把门关上了。

王怜花仍然没有走开,将耳朵贴在门上,等了一会,才听到开门的声音,很快咚的一声轻响,房门关上了,他知道袁紫霞回到自己房间了,这才站直身子。

便在此时,忽听得窗外传来一阵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