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6章 一百八十一章

贾珂转过身来,见王怜花已经脱下裙子,不免有些遗憾,但这毕竟不是他的王怜花,他也不好随便打趣,只好一笑,将王怜花的衣服递了过去,然后捡起王怜花脱下的衣服,给金三姐穿在身上。

王怜花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你打算把金三姐的尸体扔到哪里?”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先前贾珍找任我行帮忙找之春的账,我还没跟他算,我想今日不妨先用金三姐向他讨个利息。”便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王怜花。贾珂还不知贾珍答应帮义忠亲王从王怜花手中弄来屠龙刀,只是恼恨贾珍竟然找日月神教来对付贾之春,因此只是想要小小地惩罚贾珍一番。

却说贾珍派贾蓉去侯府附近盯着,贾蓉倒也认真,既然领了这个差事,便一直待在侯府附近。直到贾元春等人从侯府离开,贾蓉虽然不知府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想贾元春带着一干弟妹去贾珂府上做客,哪有椅子还没捂热就离开的道理,他们这么快就从侯府出来,必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连忙派小厮回家,把这事跟贾珍说了。

贾珍早已听尤氏说了贾母看不上金三姐,叫贾元春带着弟弟妹妹去探望贾珂的事。他虽然因为贾母不肯利用金三姐叫贾珂过来,心中有些不高兴,但也知贾母的担心不无道理,便没有说什么,听说贾元春这一趟恐怕不顺利,登时忧心如焚,便带着尤氏去了荣国府。

两人到了荣禧堂外面,就见屋门紧闭,鸳鸯亲自在外面守着,见到他二人,站起身来,笑道:“老太太知道珍大爷和珍大奶奶来了,特意让我在外面迎迎两位。”将门打开,又道:“珍大爷和珍大奶奶来了。”

贾珍和尤氏走进荣禧堂,只见贾母、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和贾元春团团围坐,贾元春哭得梨花带雨,十分可怜,贾政脸色铁青,简直像是想要杀人,两人的心都沉了下来。

贾珍道:“大姑娘刚刚不是去珂兄弟府上了吗?怎么回来就哭成这样了?可是珂兄弟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气着大姑娘了?”

贾母道:“元春,你把你刚刚说的事,跟珍哥儿也说一遍。”

贾元春用手帕擦了擦脸颊,说道:“珍大哥,我们没见到珂哥儿,是王怜花出来接待的我们。他就咬着老爷说的那些气话不放,说什么除非老爷亲自到他们家向他和珂哥儿赔礼道歉,跟他们说知道自己错了,请他们把他的话当成放屁,臭过就算了吧,然后亲自把他们迎回咱们家,不然他们是不会把这事揭过不提的。

我说王怜花这是欺人太甚,王怜花立马跟我翻脸,说我在他们家里胡搅蛮缠,欺负主人的恶客,他们家可容不下我这样的恶客,往后他们家里的下人见到来人是我,就不要把门打开,让我进来了。”说到最后,又忍不住流下泪来,抽抽噎噎地道:“我在宫里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不想在珂哥儿家里,却给人这样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贾政冷笑道:“我早说他是忘恩负义的孽障,咱们把他养大,已是不幸之极,往后万万不能与他再有牵扯,母亲却总觉得他本性是好的,只是误入歧途,咱们总能把他拉回正途。就算他们记恨我说的话,可是元春又没有招惹他们,他们对元春却也还是大放厥词,不顾念半点骨肉亲情。嘿,嘿……”

他连声冷笑,又道:“母亲,又不是缺了他,咱们家就撑不下去了,您何苦再搭理他呢?他今日要儿子亲自去他家里赔礼道歉,说那不堪入耳的粗鄙之言,明日只怕就要儿子跪在他面前,向他三拜九叩了。您若是再理睬他,儿子真的没脸见人了,不如找条绳子,自挂门前算了。”说到最后,不禁潸然泪下。

贾母道:“你现在还说这话!倘若你有珂哥儿的本事,说不让之春嫁去廉王府,皇上就收回成命,不用之春嫁去廉王府了,我又何苦拿我这张老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你不心疼元春要去廉王府守寡,连个王妃的名头也捞不到,我心疼!你不搭理珂哥儿容易,那你倒是让我的元春不用嫁去廉王府啊!”

贾元春听到这话,心中酸楚,哭得更加伤心。她怎会看不出来,若非贾政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口伤人,贾珂和王怜花也不会这么快跟他们一刀两断,自己可能早就不用嫁去廉王府了,可是贾政是她的父亲,她不能记恨自己的父亲,当然只能记恨不肯帮她的贾珂了。

贾政道:“儿子不孝,没这本事说服皇上。不过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既然皇上要元春嫁去廉王府,这是她自己命该如此,咱们也只能接受了。”

贾母冷笑道:“说的也是,谁叫我一生没养个好儿子,到头来也只能看着孙女去王府守寡。这是我命该如此,我怎能不接受。”

贾政连忙跪在地上,含泪说道:“儿子不是不想要元春嫁个好人家,只是皇上都已下旨要元春去廉王府了,那孽障如今又摆明了不会帮元春向皇上说情,咱们除了认命,欢欢喜喜地将元春嫁去廉王府,哪里还有别的办法。母亲这话,我做儿的如何禁得起?”

贾母啐了一口,说道:“怎么没有别的办法?元春刚刚说的那些话是花哥儿说的,不是珂哥儿说的,就算是他们两个商量好的说辞,但是这话由花哥儿来说,而不是由珂哥儿来说,可见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珂哥儿还没想真的和咱们撕破了脸。

你若是真的为了元春好,想要元春有个好的归宿,想要我不至于如此命苦,你现在就去珂哥儿家里。他们要的就是你一个态度,你若是真的去了,他们肯定态度就软和下来了,到时大家还是一家人,珂哥儿也肯尽心尽力帮元春说情,岂不是皆大欢喜?”

贾政迟疑再三,叩头哭道:“儿子若是依着母亲所言,亲自去向那孽障赔罪,往后还有何颜面面对世人?在这世上又哪里还有立足之地?母亲若是非要逼着儿子去向那孽障赔罪,儿子立时便找绳子自挂门口。到时母亲就把儿子的尸体抬到那孽障面前,那孽障见儿子死了,心里高兴,必会继续和家里来往了。”

贾母见贾政宁死都不肯去找贾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不过是让你亲自到珂哥儿家里走上一趟,怎就让你没有立足之地了?本来就没几个人知道珂哥儿要你登门赔罪,现在你还是他父亲呢,父亲听说儿子受伤了,去儿子家里探望,谁听说这事,会觉得奇怪?”

冷笑一声,又道:“你也不必在这里吓唬我,我早知你厌烦了我们娘儿们,元春的终身大事,也比不得你跟珂哥儿赌气重要。等元春嫁去了廉王府,我和你太太、宝玉立刻回南京去。咱们早离开了你,也都干净!”

贾政急道:“母亲这话实是让儿子无地自容,儿子怎会觉得元春的终身大事不重要,实在是那孽障欺人太甚,儿子觉得不能再纵容他了,否则非被他蹬鼻子上脸,骑到头顶上不可。”

贾母冷笑不已,叫来鸳鸯,说道:“叫人备好马车,咱们娘们儿即刻就回南京。”

贾政苦苦叩求,见贾母不理不睬,只得道:“母亲若是不走,儿子这便去那孽障家里,向他赔罪。”

贾母这才去看贾政,说道:“你这话可是真的?不会你在这里跟我说得好听,回头怎么催你你都不动身吧?”

贾政道:“儿子不敢。”

贾母道:“那你不会见到珂哥儿,就把你是来向珂哥儿赔罪的事抛诸脑后,又跟珂哥儿吵起来吧?”

贾政道:“儿子一定极力控制自己的脾气,若是他们实在欺人太甚,儿子……儿子一定也忍耐下来。”

贾母见贾政终于答应去向贾珂赔罪,吩咐鸳鸯道:“快把你二老爷扶起来。”

贾珍抢上前去,先一步将贾政从地上扶了起来。又道:“二叔什么时候去见珂兄弟,跟我说一声,我和二叔一起过去。”

贾母笑道:“这样倒好,我正担心他见到珂哥儿,忍不住自己的驴脾气,有你在旁边帮衬,我也能放心了。”

贾政道:“元春刚刚回来,咱们不好立刻过去,还是等一等再去吧。你先回东府,等我这里准备好了,就派人去东府叫你。”他为贾母所迫,不得不去找贾珂,但是心里很不情愿,自然是能拖一时是一时。

贾珍笑道:“也好,二叔先忙,侄子回去了。”便回了宁国府,尤氏留了下来,陪贾母等人说话。

贾珍回到宁国府,心想:“珂兄弟本来就是生二老爷的气,所以不肯来荣国府,如今二老爷肯向珂兄弟赔罪了,说不定他一高兴,看我也顺眼起来,就原谅我和义忠亲王暗中勾结的事了。”

他越想越高兴,回到房间,叫来丫鬟,要了一壶清茶,几样细点。一瞥眼间,忽见床上罗帐低垂,留出一片石榴裙,裙上用金线绣着七八种花卉,看着娇俏明媚,富丽堂皇。

贾珍见这裙子十分陌生,从前应该没有见过,不由怦然心动,心想:“这是哪个胆子大的小丫头,偷了奶奶刚做好的裙子,爬到我的床上睡午觉了?”站起身来,笑眯眯地走到床边,掀开罗帐,向床上瞧了一眼,登时吓得浑身发软,满头冷汗,连着后退几步,“咚”的一声,跌坐在地。

外面的丫鬟听到动静,连忙进来,问道:“老爷,可是出什么事了?”因为贾珍坐在地上,她一眼望去,竟然没有看见贾珍。

贾珍定了定神,便要站起身来,但又觉得腿肚子发软,一时竟然站不起来,只好对那丫鬟道:“过来搭把手,扶我起来。”

那丫鬟听到贾珍的声音,看了过去,见贾珍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满头冷汗,不由吃了一惊,连忙过去将贾珍扶了起来。

贾珍在地上站稳,取出手帕,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缓缓掀开罗帐,又慢慢向床上望去。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出头年纪,脖子上有道刀痕,上面的血已经凝固,其他地方没有明显伤痕,应该是被人用利刃割断喉咙死的。

可是这女人是谁?为什么会在自己的床上?难道是有人想要陷害自己不成?

忽听得身后的丫鬟“啊”的一声惊呼,说道:“这不是金三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