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9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关着凌芳姑的铁笼,就在关着姬灵风的铁笼的旁边,两只铁笼几乎紧紧贴在一起,树枝燃烧产生的热风,连绵不绝地吹到凌芳姑身上,凌芳姑的身上也渐渐出现许多蜡泪,用不了多久,就会和姬灵风一样融化了。

贾珂仓促之际,来不及细想,抽出旁边一个官兵别在腰间的长刀,向那铁笼掷去。

那把长刀从两根钢条之间的缝隙穿过,刺穿那些在笼中燃烧的树枝,去势不减,削断了姬灵风的双腿,然后带着燃烧的树枝,从铁笼另一侧飞了出去。

姬灵风的小腿齐断,咚的一声,倒在地上,身体登时摔成二十七八块碎块,身体里的白骨因为身体都变成碎块,反而从碎块中伸了出来,倒像是从碎块中长出来的雪白荆棘。

贾珂和王怜花生平不知经历过多少惊心动魄的恶斗,见过多少血肉模糊的惨状,但是眼前的情形,却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到。两人脸都白了,下意识地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感到对方也同样有力握住了自己,这才心神稍定。

他二人尚且如此,围观众人比不得他们见多识广,见到这天地间数一数二的惨事,都吓得魂飞魄散,心胆俱裂。

有些人眼睛一闭,晕倒在地,有些人满脸冷汗,干呕不止,有些人跌坐在地,想要从地上起来,但手脚无力,怎么也站不起来,还有些人惨叫着转身逃跑,仿佛再在这里待上哪怕一刻,就会被人抓去做蜡人了。

便在此时,忽听得轧的一声轻响,两只铁笼的顶部的四个角落,各自伸出四个铁管,一阵喷射,转眼之间,铁笼的钢条上就沾满了黑黝黝的猛火油,随即两只铁笼的笼底突然出现一个方格,格中弹出一个火折,那火折一从方格中离开,受到绑在上面的铜丝的牵扯,便即烧着。

笼中的石油遇火即燃,钢条上霎时间燃起熊熊烈火,姬灵风的尸骨因为落在地上,刚刚铁管喷射猛火油的时候,就将少许猛火油喷到了她的尸骨上,这少许的猛火油遇火即燃,她的尸骨转眼间就被熊熊烈火吞没。

凌芳姑站在铁笼中间,被烈焰包围,身上却没有沾到火星,在火光之中,就见她身上的皮肉一块块掉在地上,钢条上的火焰尚未熄灭,她身上的皮肉头发便都脱落在地,只留下一具白骨,仍然保持着生前的姿势。

贾珂看着凌芳姑的白骨,心下琢磨:“姬悲情用这般狠辣的手段杀死了姬灵风和凌芳姑,应该不只是因为凌芳姑是姬苦情和别人生的孩子,姬苦情还和上官飞燕有了孩子,还因为她终于发现姬苦情一直在跟她对着干,先前还背着她对付西方魔教和玉罗刹吧。

她把姬灵风和凌芳姑做成蜡人,再用火把她二人烧死,都是做给姬苦情看的,她是要用姬灵风和凌芳姑的死,来警告姬苦情,他的谋划,她都已经知道了,如果他执迷不悟,继续跟她作对,那么这两人就是他的榜样。”

言念及此,向周围扫了一眼,寻思:“姬悲情和姬苦情一起长大,既是兄妹,又是夫妻,她对姬苦情的一定十分了解。这铁笼里的机关是上面那人操纵的,但是我们还没打算把铁笼取下来呢,他就急着点着了铁笼里的火,难道他看见姬苦情了?”

可惜贾珂只见过姬葬花,没见过姬苦情,从姬悲情生下了姬葬花,受不了他的长相,于是抛夫弃子这一点来看,姬葬花和姬苦情长得只怕不是很像,否则姬悲情在和姬苦情成亲的时候,对他二人的孩子会是什么模样,心里就应该有数了,又何至于等到姬葬花出生了,她再接受不了。

贾珂的目光自左至右在众人的脸上逐一扫过,始终没有找到模样和姬葬花有几分相似的人,想起周芷若从前和姬灵风打交道,姬灵风每次和她见面,相貌都不一样,显然他们身边有精通易容的人,姬苦情不敢让姬悲情知道他现在就在这里,自然不敢用本来面目出来见人。

可是塔顶上的人,是怎么知道姬苦情来了的呢?

亦或那人根本不知道姬苦情是否来了,只是姬悲情对姬苦情十分了解,猜到他这时一定在场,所以事先告诉塔顶上的人,在什么时候启动笼中机括,点火烧死姬灵风和凌芳姑?

贾珂想到这里,心中已有主意。当即收回目光,找了几个胆子大的官兵,跟他们出示了金牌,然后道:“你现在就去找狄康年将军,让他调来一万禁军,将这里团团围住,便是一只苍蝇,也不能让它飞出去。”

那几个官兵看过姬灵风和凌芳姑的惨状,哪会不知事态严重,当即便去附近找到狄康年,跟他说了这事。狄康年虽不知贾珂是什么人,但听说他手里拿着皇上的金牌,自然不敢怠慢,急忙挑了一万禁军,将高塔附近的几条街道全部围住。

王怜花仰头看着塔顶,见那人坐在塔顶,看着远方,似乎有恃无恐,笑道:“这人胆子真大,明知下面几万双眼睛都在看他,他却还是稳如泰山地坐在塔顶,当真不知‘怕’字怎么写么。”说着纵身而起,攀上高塔,脚尖在塔身上点了两下,便已来到塔顶。

只见塔顶上放着无数空了的烟花,四条粗大的铁链,都是一端连着塔顶上的机括,一端连着下面的两个铁笼。一个老头佝偻着脊背,坐在塔顶边缘,双腿悬在半空,双目望着远处的风景,神色漠然,对王怜花的到来无动于衷。

王怜花扫了一眼,见塔顶上再无可疑之物,便挥出柔丝索,缠住那老头的身体,然后将他带了下来。

贾珂先前站在塔底仰头看塔顶上的人,见他身形苗条,身手利落,只道是个年轻男子,这时见这老头身形瘦削,脸色蜡黄,一看便是得了重病之人,方知自己看走了眼。

那老头被王怜花从塔顶带下来,简直像是自己从塔顶跳下来一般刺激,虽然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时仍不禁面如土色,双腿也有些发软,踉踉跄跄走了好几步,才终于在地上站稳。

那老头腿脚发软,心神却半点不乱,说道:“这两个女人,都是被我杀死的。你们要杀要剐,我都无所谓,你们现在就可以把我带走了。”

王怜花嗤的一笑,心想:“姬悲情找这样一个人当替死鬼,这是看不起谁呢?”转头向站在旁边的官兵吩咐道:“先用绳子把他捆起来,再在他的嘴里塞上布团,免得他服毒自尽。”然后跟着贾珂来到狄康年身边。

狄康年照着贾珂的吩咐,派手下禁军将附近这几条街团团围住,只留下一个出口,让所有百姓在出口前面排队。每个百姓站在出口前面,都得当场用水洗脸,看看脸上是否有易容,然后本地人报上家里的地址,叫亲戚朋友、街坊邻居过来领人,外地人报上现在的住处,叫客栈掌柜、借住的朋友过来领人。

因为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队伍前进的速度极为缓慢,贾珂和王怜花在旁边没事干,于是又叫人把那个老头带了过来。

贾珂让官兵取下那老头口中的布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老头淡淡地道:“我不过一个无名小卒,名字说了你们也没有听过。不过你们要知道我的名字,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姓东郭,叫东郭高,和那个遇到了中山狼的东郭先生是一家人,而我也和那个东郭先生一样,遇到了三头中山狼,最后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贾珂道:“赔上了自己的性命?”

东郭高道:“你们看到我现在这副风烛残年的模样,定会以为我年事已高,变成这副模样,实属寻常,没什么好惊奇的,是不是?其实就在半年前,我还和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没什么区别呢。而我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却都是被那三头中山狼害得。

我年轻的时候,得了一颗宝珠,照着从古籍中看来的秘法,将那颗宝珠埋在我的手腕里,从此身轻如燕,精力充沛,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力气,便是天天服用那百年灵芝,千年雪参,也得不到此等好处。

等到我年纪大了,那颗宝珠的好处便愈发明显,和我同龄的人,都早已鸡皮鹤发,身形佝偻,嘴里的牙齿也都掉的剩不下几颗,可是我有那颗宝珠护身,身体始终和二三十岁的时候一模一样。那第一头中山狼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我手腕上的宝珠的存在,贪心大起,便想将宝珠占为己有。

不过我那颗宝珠在我的体内待了几十年年,早已与我血脉相连,心意相通,不仅会跟我同生共死,而且如果不是我心甘情愿将那颗宝珠从手腕中剜出来,而是别人强行从我的手腕中将宝珠剜出来,宝珠一离开我的手腕,便会光芒消失,效用也跟着所剩无几。所以那头中山狼不敢明抢我的宝珠,而是想法子骗我自己取珠。

他知道我和他的妻子是多年的老朋友,于是让他的孙女过来找我,说她想在我的地盘做点生意,希望我能对她照拂一二。我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自然对她照顾有加,不仅亲自带她拜访当地的大人物,帮她打通关系,她缺什么,我都帮她补上,对她没有半点提防,一不留神,就着了她的道。

那天她邀请我去她的住所吃饭,说是她的父母来看她了,我前去赴宴,席上她父亲突然脸色发黑,吐血不止,眼看是中了剧毒,就要一命呜呼了。我给她父亲用了好几种药,都没能给她父亲解毒,她和她母亲在旁边哭哭啼啼地说,如果有什么几百年的灵芝,几千年的人参,或许能够救活她父亲。

我没想到她们竟然知道我的手腕中埋有宝珠,听到这话,心想我的老朋友的儿子若是死在了我的面前,日后我哪还有面目去见她,心一软,于是把埋在手腕中的宝珠剜了出来,想用宝珠护住她父亲的性命,等她父亲的这条命保住了,再把宝珠收回来。哪想到我刚把宝珠剖出来,就被人从后面打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