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第九十五章

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徐偃王。他是西周时徐国的国君,据说他生下来是一个肉球,他母亲认为他是怪物,便将他扔在了郊外。也是他命不该绝,竟被一条野狗视作孩子,放在身下孵化,不久肉球裂开,露出里面的小孩,外貌和寻常小孩无异,只是天生有筋无骨,一生只能躺在床上,若是想要活动,只能让别人搀扶他的手脚,带着他活动筋脉。

徐偃王虽然无骨,但有筋脉,而且他是天生无骨,不用忍受那化骨之痛。到底要不要吃这枚药丸,你可想清楚了?”

小蝶脸色惨白,说道:“我……如果我不吃这枚药丸,遇到什么事情,你会不会相信夏青,不相信我?”

王怜花耸了耸肩,说道:“不好说。”

小蝶垂下眼帘,沉吟片刻,然后伸手拿起那枚药丸,放进嘴里。

直到药丸咽下去了,她才抬起头来,向王怜花一笑,说道:“我吃下去了。”

王怜花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吃毒药吃的这么高兴,惊叹之余,向小蝶一笑,心道:“我说不好说,可不是因为我觉得你会撒谎,而是因为你傻头傻脑的,得出来的结论,你认为是真的,却未必是对的,应不应该相信你的话,我自然拿不定主意。”

夏青可不相信随身携带这等可怕毒药的人,和小蝶萍水相逢,无亲无故,会听说了小蝶的不幸遭遇,便决定帮小蝶对付律香川,他若是有这样一副好心肠,又怎会炼制这样的毒药,心道:“他二人只怕就是冲着律香川来的,却不知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和律香川的关系的。”

待得小蝶服下了毒药,夏青道:“公子,你给我吃下如此厉害的毒药,我为了自己的小命,也决不敢背叛你了,却不知你要我做什么?若是今天晚上,律香川来我这里喝酒,我便立刻通知你吗?”

王怜花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包药粉来,说道:“如果律香川来你这里喝酒了,你便把这包药粉放进他的酒里,看着他把这包药粉喝了。我想这样一件小事,你应该能做到吧。”

夏青接过药粉,说道:“只要没有人走漏风声,我要在他的酒里下毒,而不被他察觉,确实不难。”

王怜花笑道:“我要你做的事,目前只有这一件。你便继续在这家酒馆卖酒,小蝶姑娘你呢,便继续在这家酒馆喝酒,只要你们一切照旧,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律香川也一定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小蝶吃下那枚药丸,是希望贾珂和王怜花能帮她对付律香川,听到王怜花如此说,目光一黯,问道:“那你们呢?”

王怜花拿出那块紫色帕子,笑道:“我们要去打听打听,这块帕子的主人是谁,倘若律香川再也不来了,咱们在这里布置得再好,又有什么用?”他说话的时候,双目凝视着小蝶,却在用余光瞧夏青,看看夏青听说他要去找这块紫色帕子的主人,会有什么反应。

夏青什么反应也没有。

小蝶道:“我想这块手帕的主人,一定以为自己是他的情人,所以会把自己的手帕送给他,而他一定没在手帕的主人面前,暴露他的本性,甚至还在假装他很爱她,所以配合她把她的手帕带在身上,但其实他一点也不把她放在心上,因此把她的手帕丢在了床上,就不管了。”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又道:“她和从前的我一样可怜。”

安排好了夏青和小蝶,王怜花走出酒馆,见贾珂在和几个官兵说话,便向他们走了过去。

贾珂见他过来,向他一笑,说道:“走吧。”

王怜花没有说话,和贾珂并肩而行,走出数十步,见身边没有人了,才道:“去哪?”

贾珂道:“咱们先回宫。”然后将自己关于熏香的困惑跟王怜花说了。

王怜花听了,心下也觉奇怪,说道:“会不会是李清露离开皇宫的时候,其实带了几块常用的熏香,只是宫里的人清点她带了什么东西的时候,没有发现她还带走熏香了。”

贾珂道:“这不是没有可能。李清露从前在宫里的时候,拿了几块自己常用的熏香,送给了律香川,她用的就是她从前送给律香川的熏香,这也说得过去。好在这种熏香是宫里自制的,每一块的去向,宫里肯定有记录。所以咱们先回宫查查账,看看最近宫里有没有熏香不翼而飞了。”

两人回到皇宫,贾珂叫来陈默秋,问道:“青凤阁里常用的熏香,叫作什么名字?”

陈默秋一怔,说道:“回皇上:公主殿下从前最喜欢用的熏香应该是‘清溪流泉’,除了‘清溪流泉’之外,公主殿下还常用‘丹羽霓霞’和‘涧边生晕’。”

王怜花道:“陈公公,你说的这三个名字,我都是头一回听说,这三种熏香,是宫里自己做的吗?”

陈默秋笑道:“是啊,这都是尚香司自己调制的。”

贾珂和王怜花就是不知道宫里制造熏香的官署叫什么,王怜花才故意问了这么一句。这时知道官署名了,贾珂便道:“叫尚香司来见朕!”

过了一会,一个太监走进书房,磕头道:“奴婢邢继云,参见皇上,殿下。”

贾珂道:“起来吧。盟儿,你把那块手帕拿出来给他闻一闻。”

王怜花应了一声,从袖中取出那块紫色帕子,走到邢继云面前,递了过去,说道:“邢公公,这块帕子上的香味是什么熏香的香味,你可闻得出来?”

那块紫色帕子一到面前,一股淡淡的甜香便钻入邢继云鼻中。邢继云道:“这是‘清溪流泉’的香味。”

贾珂道:“这三个月来,宫里一共做了多少块‘清溪流泉’?”

邢继云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说道:“回皇上:奴婢记不太清了,还请皇上准许奴婢回尚香司将账本拿过来。”

贾珂嗯了一声,说道:“你去吧。”

邢继云说道:“多谢皇上。”然后磕头离开。

又过一会,邢继云走进书房,手里拿着账簿,说道:“皇上,这三个月来,尚香司一共做了七百六十块‘清溪流泉’。”

王怜花有些吃惊,说道:“七百六十块?这也太多了吧,要用到猴年马月,才能用完。”

邢继云道:“殿下有所不知,这七百六十块‘清溪流泉’,其中五百块是要放进公主殿下的嫁妆里的。公主殿下平时最喜欢用‘清溪流泉’,皇上想着公主殿下到了卫国,就买不到‘清溪流泉’了,所以命咱们多准备一些,放进公主殿下的嫁妆里,好让公主殿下带去卫国。”

王怜花道:“原来如此。这三个月里,你们一共制作了七百六十块‘清溪流泉’,其中五百块放进了公主的嫁妆里,还剩下二百六十块。邢公公,如今宫里还剩下几块‘清溪流泉’?”

邢继云翻开账簿,看了一会儿,说道:“回殿下:现在宫里还剩下六十七块‘清溪流泉’。”

王怜花道:“这六十七块‘清溪流泉’,如今都在尚香司的库房里放着吗?”

邢继云道:“这个自然。若是从库房里拿出来了,账簿上面会有记录的。”

王怜花嗯了一声,说道:“前面带路,我和父皇要亲自去尚香司看看。”

邢继云一怔,忙看向皇上,见皇上站起身来,竟是真的要和王怜花一起去尚香司,不由得心下惴惴,暗道:“难道有人偷走了几块‘清溪流泉’?可是就算真的有人偷走了几块‘清溪流泉’,也不过是一件小事,怎的连皇上也惊动了?”

贾珂这次离开御书房,带了陈默秋和三十几名侍卫随行。

一行人来到尚香司,邢继云走到库房前面,擦了一把手心上的冷汗,然后拿出钥匙,将钥匙插进锁孔中,因为手心太滑,几次没有拿稳钥匙,差点掉在地上。

好容易把门打开,贾珂当先走了进去,王怜花跟在贾珂身后,邢继云和众侍卫跟在王怜花身后,一起走了进去。

贾珂一进库房,扑鼻便是一阵浓香,只见库房里排满了一只只柜子,好似药铺里的柜子一般。

柜子有大有小,上面都贴着字条,那些大的柜子,有的写着“龙涎庆真饼”,有的写着“千金月令熏衣香”,有的写着“透肌香身五香片”,有的写着“玫瑰桂花油”,有的写着“茉莉香肥皂”,有的写着“香茶木樨饼儿”。而那些小的柜子,有的写着“丁香”,有的写着“杜蘅”,有的写着“零陵香”,有的“苏合油”,有的写着“甘松”,有的写着“麝香”。种类繁复,看得人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