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忽然道：“怎么只有你在这里，贾珂呢？”

王怜花微笑道：“他去忙别的事了，你有事找他？”

陆小凤道：“也不是什么急事，我只是有句话要跟他说。”

王怜花微笑道：“你要跟他说什么话，跟我说是一样的。”

陆小凤道：“你跟他说，等西泥国的事解决了，我一定要让他扮成女人，给我倒酒喝。”然后苦笑一下，说道：“你不是问我，我今天为什么这么反常吗？因为我一想到接下来我要假扮上官飞燕，就忍不住在心里想，上官飞燕做的动作换成我自己来做，会是什么样子。换做是你，还能对上官飞燕动心吗？”

王怜花噗嗤一笑，说道：“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在上官飞燕面前，比柳下惠还坐怀不乱，真是难为你了。你要贾珂扮成女人，那是想也别想，不过我倒有个法子，或许能让你暂且忘记自己是个男人。”

陆小凤道：“什么法子？”突然警惕起来，问道：“你不会要给我吃什么药，让我的一样东西暂时用不了吧？”

王怜花哈哈一笑，说道：“你放心，我不仅不会让你少什么东西，我还会让你多上两样东西。”

上官飞燕从睡梦中醒来，一睁开眼，就见一个女人站在墙壁前面，背对着她，面朝一面巨大的镜子，出神地望着那面镜子。

上官飞燕一怔之下，发现这个女人身上的衣服十分眼熟，似乎是自己的衣服，连忙坐起身来，仔细打量她的背影，很快发现她不仅身上的衣服像是自己的衣服，头上的发饰也像是自己的发饰，甚至她的身材，看上去都和自己的身材十分相似。

上官飞燕心中隐隐不安，站起身来，问道：“你是谁？”

陆小凤正在欣赏镜子里的自己。

他不得不承认王怜花是对的。

当他还是陆小凤的时候，一想到他要假扮女人，他就忍不住头皮发麻，一想到他要做出上官飞燕那些引诱男人的动作，他就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现在他变成了上官飞燕，只觉别说要他做那些引诱男人的动作了，就是让他在一群男人面前，一边跳舞，一边脱衣服，他也丝毫不会怯场。

陆小凤看着看着，忽然就明白司空摘星时时刻刻都在脸上贴一张面具的乐趣了。从前他只用他自己的脸，他就只能过陆小凤的人生，现在他用了上官飞燕的脸，他就可以体验一下上官飞燕的人生了。

他正看得入迷，突然间听到上官飞燕的声音，登时身子一僵，心下颇为尴尬，就像是一个小偷去别人家里偷东西，本来以为家里没人，哪想到偷到一半，主人就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一样。

不过陆小凤即使去做小偷，也不是一般的小偷。他很快镇定下来，转过身去，向上官飞燕一笑，如果不是实在装不出来女人的声音，他一定会跟上官飞燕打一声招呼。

上官飞燕看清楚陆小凤的相貌，登时吓得魂飞天外，手足发软，忙向后退了几步，一下没有踩稳，跌坐在地，颤声道：“上官丹……丹凤！你……你没死！”

陆小凤没想到上官飞燕会把自己当成上官丹凤，见上官飞燕坐在地上瑟瑟发抖，吓得面无血色，六神无主，一时心中又怜悯，又感慨，有心想要说点什么，但是模仿不出女人的声音来，只好看着上官飞燕，没有说话。

陆小凤没有说话，上官飞燕也没有说话，屋内寂静无声，只听得上官飞燕的指甲在地面上划来划去，发出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声音。

过得片刻，上官飞燕深深吐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说道：“公主，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她自小就被祖父要求用“公主”来称呼上官丹凤，祖父在的时候，她心里再不情愿，也得毕恭毕敬地用“公主”来称呼上官丹凤，祖父去世以后，她跟上官丹凤说话的时候，不爱叫她，有什么都直接跟她说，此刻“公主”二字从她口中说出，她虽极力克制，仍不免透出几分嘲讽之意。

陆小凤眨了眨眼，还是没有说话。

上官飞燕只当她是默认了。

上官丹凤已经死了将近四年了，时间过去太久，上官飞燕都记不清楚上官丹凤死在她手里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了。上官丹凤小时候的模样，可能因为那时候两人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她还记得更清楚一点。

上官飞燕上下打量陆小凤，见上官丹凤几年不见，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明艳动人，从前自己总觉得上官丹凤不如自己好看，不如自己聪明，自己才是更高贵的那个，现在只凭美貌，自己可没法稳稳压上官丹凤一头了。何况上官丹凤和那两个臭男人是一伙的，自己却是他们的阶下囚，从前上官丹凤是公主，自己是丫鬟，自己比她低了一头，现在自己还要比她低了一头吗？想到这里，心下又惊又妒，又觉十分沮丧。

上官飞燕现在倒不像先前那样笃定王怜花和陆小凤都是霍休的手下了，毕竟当年上官丹凤中了她的暗器，在她面前咽了气，尸体都是她亲手埋进土里的，可是现在上官丹凤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虽然始终没有说话，但一看就是活人，而不是死尸。

想是当年上官丹凤中了她的暗器以后，只是陷入了假死状态，虽然看上去和死了一模一样，但毕竟不是真的死了，还能活过来。待得她将上官丹凤埋进土里，离开以后，就有人把上官丹凤从土里挖了出来，救活了上官丹凤。这人能及时从土里把上官丹凤挖出来，显是一直在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知道她和霍休的关系，知道她和霍休做的事情，一点也不奇怪。

上官飞燕看着陆小凤，漂亮的脸上闪过妒恨之意，随即嫣然一笑，问道：“公主，那个心肠很坏，嘴巴更坏的小子，说的那个比我好看一万倍的人，就是你吧。”她脸上的笑容很甜，说话的声音更甜，神态十分亲热，真像是一个天真烂漫的表妹，在打趣自己的表姐一样。

陆小凤心下好笑，暗道：“你若是见到那小子说的那个比你好看一万倍的人，说不定也会爱上他的。”他和贾珂认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贾珂那张脸对女人有多么大的杀伤力，上至八十岁拄拐老太，下至四岁缺牙小妹，他就没见过哪个女人，能够抵挡贾珂的微微一笑。

上官飞燕见上官丹凤听到自己的话，似乎笑了一下，显然是说：“不错，那个对你不屑一顾的少年的心上人就是我。”心中更加妒恨。

她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上官丹凤，好不容易杀死了上官丹凤，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谁想没快活几年，上官丹凤就把她打回了原形。从前是祖父偏心上官丹凤，说上官丹凤是公主，她永远也比不过上官丹凤，现在祖父死了，又来了一个臭小子，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连红泥小火炉这等死物都不如，却把上官丹凤当成了心头宝，这叫她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

上官飞燕嫣然一笑，说道：“公主，咱们姐妹好几年没见面了，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陆小凤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喉咙，然后摇了摇头。

上官飞燕眼睛一亮，脸上却露出遗憾之色，问道：“公主，你说不出话来了？”

陆小凤点了点头，伸手去指上官飞燕，随即指向自己，最后摇了摇头。

上官飞燕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了。是我当年用的暗器上面的毒药太过厉害，你中了我的暗器，虽然捡回来了一条命，但是再也不能说话了，是不是？这都是我不好。”

说话之间，上官飞燕已经来到陆小凤面前。

先前两人离得太远，上官飞燕只顾去看陆小凤的脸，没有留意其他地方，这时站在陆小凤面前，她才发现这位死而复生的表姐，不仅和她长得很像，身材很像，连个头都是一模一样。此刻上官丹凤身上穿着她的衣服，头上戴着她的发饰，就算是她，也很难分清，面前这个少女，到底是上官飞燕，还是上官丹凤。

上官飞燕忽然想到一事，脸色大变，问道：“难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代替我做皇上的妃子？”

陆小凤笑了笑，无声地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溪月殿的主人，是叫上官丹凤，而不是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虽然不懂唇语，但大概猜到了这句话的意思，只气得浑身发抖，想不到上官丹凤竟然如此贪心，不仅要夺走她的衣服，她的头饰，她的珠宝，连她在宫里的苦心经营也不放过。

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要被自己最恨的人拿走，上官飞燕霎时之间心如刀割，眼前一阵阵发黑，心下又不甘，又愤恨，只觉自己这几年都白活了，忽然冷笑一声，说道：“上官丹凤，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敢代替我做妃子，我可真是佩服你啊！”

陆小凤无声地道：“是吗？”

上官飞燕冷冷地道：“你们先前猜的不错，我确实是‘红鞋子’的人，确实和公孙兰私下里达成过协议，不过你们一定不知道吧，前一阵子吴明派人来找过我，再过一两天，他还会派人来找我。到时候他的人发现上官丹凤换了一个人，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