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3章 第二十章

贾珂本来因为陆小凤可能看出西门吹雪和姬悲情容貌上的相似之处而心生迟疑,在他看来,计划既已定下,在得手之前,当然是变故越少越好。

不过王怜花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从姬苦情和姬灵风在西域的布置来看,他们绝不是行事鲁莽之辈,换作贾珂自己,也不会轻易相信连脸都没有露出来的玉像,会是姬悲情的玉像。

贾珂遗憾道:“早知会有今日之事,当时就多问老僵尸一些姬悲情的习惯和口癖了。”

王怜花一笑,说道:“要不你现在杀个人,让他去地府帮你找老僵尸问问?”

贾珂哈哈一笑,说道:“好啊,我来杀你了!”说着翻身压住王怜花,低头吻住王怜花的嘴唇。

过了好一会儿,贾珂放开王怜花,把玩着王怜花的头发,笑道:“咱们去找陆小凤之前,要不要去看看你的小表妹。”

王怜花“咦”了一声,说道:“咱们今天不回来了吗?我还想晚上把李讹庞扔下床去,自己躺上去试试呢。”

贾珂“啧”了一声,说道:“这么一个老大叔的床你也稀罕?你想他平时肯定没少在那张床上宠幸妃子,做这做那,你也不嫌膈应?”

王怜花十分无语,有心想说:“客栈那些床不也是吗?你何时嫌弃过客栈的床?”但随即转念,又高兴起来。

按照宁荣二府的作风,少爷们普遍不到十岁就睡遍了身边的丫鬟,十一二岁就在家塾、戏班和酒席上找相好,十三四岁就青楼、象姑馆两地跑了。

如果贾珂不是在这种事上特别讲究,觉得自己乱来一次,可能就会重病身亡了,一直特别洁身自好,王怜花每次出门办事,也没法如此放心。

虽然王怜花实在无法理解贾珂怎会有这种想法,照贾珂这个逻辑,这世上得有一大半的男人和一半的女人都是死得不能再死的幽灵了,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这种对自己有利的事情,王怜花当然举双手赞成。

王怜花哈哈一笑,说道:“既然你嫌他的床脏,那咱们就不去他的床上睡了。你现在总该知道,我是多么的疼老婆了吧?”

贾珂甜甜一笑,说道:“哥哥这么疼我,一定知道我就喜欢听哥哥叫我‘老公’,而且每次听到哥哥这么叫我,我的心情就会很好吧。哥哥,你不快叫我几声‘老公’,来让我开心?”

贾珂这一连串的“哥哥”砸下来,把王怜花的骨头都砸酥了。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贾珂的下巴,然后笑眯眯地道:“那我还是不疼你了吧。”

贾珂做了个凶狠的咬人表情,突然跳下了床,然后将王怜花扛在肩头。

王怜花咯咯笑道:“贾兄,你这是知道我走的累了,特意把我扛起来,让我免去自己走路吗?这可要多谢你了。”

贾珂“啪”的一声,拍了一下王怜花的屁股,笑道:“王兄何必如此客气,我这么做,一来是为了让你免于走路之苦,二来也是为了我自己。”

王怜花眨了眨眼睛,道:“为了你自己?”

贾珂笑道:“正是,毕竟我可不是天天都有这等眼福,欣赏王兄穿裙子扎辫子的可爱模样的。”

王怜花一怔之下,这才想起来,自己适才假扮宫女,穿的是宫女的裙装,之后只把自己脸上的易容去掉了,身上的衣服可没有换掉,也就是说,贾珂眼中看到的,一直是穿着裙子的自己。

王怜花脸上一红,但随即笑了起来,说道:“好说,好说,这点儿眼福,就当在下的肩膀上的路费吧。”

贾珂不免有些惊讶,笑道:“我可是要扛着你去见你的小表妹,难道你一点也不在意,让她看见你现在的样子?”

王怜花微笑道:“贾兄多虑了,我确实一点也不在意。”这时他被贾珂扛在肩上,上身垂在贾珂的背后,张开手指,就抓住了贾珂的一缕头发,把玩几下,方道:“就是不知道你在不在意?”

贾珂知道王怜花这是吃准了自己不会让他这样出现在王语嫣面前,以免有损他那英明神武的帝王风范——如果他有这种风范的话,心中当真又好笑,又好气,真想就这样扛着王怜花去青凤阁找王语嫣了,但还是把王怜花放到了床上,忿忿地看着王怜花。

王怜花却很自在地坐在床上,脸上含笑,明明知道贾珂气得想要咬掉他的鼻子,却偏要故作疑惑,问道:“贾兄,你不是要把我扛去青凤阁吗?怎么现在就把我放下来了?难道是嫌我给你的路费太少,不够你出这么大的力气?这可怎么办……”

他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头发也是标准的宫女发型,眼波一转,忽然一笑,说道:“不然接下来我就用王姑娘的声音跟你说话,让你不仅能大饱眼福,还能大饱耳福,如何?”最后的“如何”二字,他用的就是王姑娘的声音,软洋洋的,无比柔腻。

贾珂知道自己若是说“好啊”,王怜花绝对会高高兴兴地答应,然后趴到自己的肩上,他就是吃准了自己不可能让他这样去见王语嫣,但自己还真就不可能让王怜花这样去见王语嫣。

贾珂忿忿地在王怜花的脸颊上捏了两把,然后打开柜子,把王怜花的衣服取出来,递给王怜花。

王怜花却不接,唉声叹气地道:“贾兄,虽然我很想把衣服接过来,但是我刚刚被凶徒打了两下,如今身受重伤,连手都抬不起来了。你还是不要管我了,就让我用这副模样,去见我表妹吧。如果她因为这事,瞧我不起,那也是我自己不好,怪不得你。”说着用手指去擦眼睛,擦了两下,抬脚去踹贾珂,说道:“快掉几滴眼泪下来,没看见你相公正在装可怜吗?”

倘若王怜花只说前面的话,贾珂只会气得想要咬掉他的鼻子,但是最后一句话一出,贾珂登时破功,忍不住噗嗤一笑,坐到床上,将王怜花抱在怀里,去咬王怜花的耳朵,说道:“人家王婆卖瓜,好歹吹嘘的话是她自己说的,被她吹嘘的瓜也是她自己的,怎么我的王公装可怜,就要向你装可怜给他看的人要眼泪啊?”

王怜花笑道:“傻孩子,我不是向你要眼泪,我是向你讨债。”

贾珂眉毛一扬,问道:“讨债?”

王怜花回过身来,搂住贾珂的脖颈,笑道:“你在床上总是把我弄哭,自己算算,我已经掉过多少眼泪了?三千滴总是有了吧。”

贾珂知道王怜花说的三千滴眼泪,其实对应的是自己先前说的“三千弱水”,忍不住吃吃一笑,说道:“这么说来,我确实欠你不少眼泪,现在给你吗?”

王怜花笑眯眯地道:“你要用哪里给我?”

贾珂一笑,凑过去亲吻王怜花的脸颊,嘴唇每亲吻一下,舌头就凑上去轻轻一舔,连着亲了三十几下,他才心满意足地放开王怜花,笑道:“你看你脸上这点点泪水,哭得多伤心啊。”

王语嫣来到卧室,瞧着绣着花朵的青色锦帐,锦帐下面,就是公主的床,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银川公主,她是死在这张床上的?”

薛哩叹了口气,说道:“我想应该是的。”

王语嫣可不想睡死人的床,找了张椅子坐下,问道:“公主的尸体呢?”

薛哩难以置信地看了王语嫣一眼,似是不敢相信,王语嫣一个温柔斯文的小姑娘,问起银川公主的尸体的下落,竟然如此轻描淡写,顿了一顿,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王语嫣心中一寒,心想李清露堂堂公主,病死以后,连个葬礼都没有,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那些知道她的死讯的宫人,也都被李讹庞处死了。这个世上,知道李清露病逝的人,可能就只有李讹庞、李讹庞的亲信和自己了。

纵使认为李讹庞不会对自己下手,王语嫣仍不禁不寒而栗,思忖:“如果皇上用这法子来对付我,我岂不是也要悄无声息地在这世上消失了?不,王语嫣现在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言念及此,忍不住珠泪点点而下。

薛哩见王语嫣前脚还在问银川公主的尸体,跟着就愁眉紧锁,珠泪悄垂,心想:“她和公主毕竟是表姐妹,虽然素未蒙面,但骨肉亲情,做不得假,这会儿想到公主是怎么死的,就伤心成了这样,她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啊。”她想起看着长大的银川公主,想起早就病逝的皇后,忍不住也掉下泪来。

王语嫣见薛哩哭得伤心,反而不哭了,问道:“你哭什么?”

薛哩擦了擦眼泪,说道:“让殿下见笑了。奴婢从前一直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公主是奴婢看着长大的,奴婢觉得公主昨天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小娃娃呢。”

她比划了一下高度,继续道:“转眼间便出落得亭亭玉立,就要出嫁了。奴婢从前只担心她在卫国受欺负,谁想她还没过门,就病死了。先皇后在天有灵,见到了公主,心里一定十分难受。”

王语嫣淡淡地道:“你不必在这里假惺惺地装腔作势。你若是真心疼爱公主,又怎会始终用‘殿下’称呼我?再过几天,我嫁去卫国了,天下人人皆知,银川公主嫁去了卫国,又有几人知道,银川公主早就病逝了?如果人死以后,真有魂魄,银川公主知道了你们的所作所为,心里会是什么滋味,我不信你想不出来。”

薛哩脸色煞白,想要反驳王语嫣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甚至不敢去看王语嫣的脸,生怕从她脸上看到责备之色,那会让她觉得,是银川公主在责备她呢。

突然之间,一个宫女走了进来,笑道:“殿下,陛下和太后都派人送来了赏赐,殿下出去谢恩吧。”

王语嫣一手扶额,说道:“我头痛,不想出去了,叫薛哩代我向两位谢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