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三百五十一章

贾珂本来就挺害怕鬼的,想到此时可能有五只鬼和他同在屋中,隐藏在黑暗中偷窥着他,委实怕得要命。他反手抽出背上负着的倚天剑来,随即转念,又觉得“屠龙刀”这个名字,一听就很威武霸气,应该比倚天剑阳气重,更能吓退这五只恶鬼。

于是将倚天剑放了回去,拿起屠龙刀,横在身前,转念却又担心王怜花突然坐起来,屠龙刀横在他的上方,刀刃会割到他,于是改成横在身侧。

自从春歌倒在地上之后,房中再没有半点声响,便是一根绣花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在这一片寂静中,贾珂只听得自己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心想:“这不就是恐怖片里,鬼怪现身伤人之前的情景吗?”想要伸臂将王怜花护在怀里,但是他把王怜花护在怀里容易,万一他这样做,把王怜花的魂魄挡在了外面,那可怎么办?

贾珂四下张望,黑暗中看不见那五只鬼,也看不见春歌,但是屋中如此安静,春歌若是发出半点声响,他都一定听得清清楚楚,可是春歌倒在地上以后,再也没有动过,现在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贾珂心想:“怎的连呼吸声都没有?她不会是死了吧?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她法力不够,被鬼杀死了?”霎时间脸色惨白,心想如果春歌真的已经死了,也就是说,做法已经失败了,他也不必继续遵照她先前说的做了,还是先晃亮火折,看看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吧,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

贾珂右手握着屠龙刀,左手空着,正要伸入怀中,取出火折,突然之间,感到一只冰冷的手掌,从下面伸了过来,轻轻拉住了他空着的左手。

贾珂登时全身寒毛直竖,虽然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他仿佛已经看见一个头发披散、脸色惨白的女鬼,全身关节扭曲地趴在地上,阴恻恻地笑着,拉住了他的手。

这当儿他的心跳似乎都停止了,不假思索地扔了屠龙刀,空出来的右手抓住王怜花的胸口,拎着王怜花向后急退,这样王怜花安全了,他才能放开手脚,对付这位伽椰子的西域表姐。

岂知他一将王怜花拎到空中,那只冷冰冰的手就收了回去,倒不像是伽椰子的西域表姐知难而退,自己收回去的手,而像是被什么东西拽走的。

适才贾珂突然给那只冷冰冰的手拉住,见那只手十分冰冷,不像是活人的手,便先入为主,认定那是女鬼的手,害怕还来不及,哪会在意那只手拉着自己的手,是什么感觉。这时见那只手就这样消失了,一怔之下,发现那只手虽然冷得可怕,其实握着的感觉异常熟悉,心中登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说道:“怜花?”

这句话一出口,贾珂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忍笑道:“嗯。”话音未落,这道声音中强忍的笑意,便已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出来,房中登时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贾珂羞得满脸通红,知道这个小混蛋是在取笑自己,一只冷冰冰的手,就能把自己吓成这样。但是和这小混蛋终于醒过来了相比,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贾珂将王怜花抱在手里,低下头去,用脸去蹭王怜花的脸颊,只觉王怜花的脸颊温暖光滑,和从前一模一样,登时放下半颗心来,问道:“刚刚你的手怎么那么凉?”

只听王怜花笑道:“我的手若是不凉,又怎能看到你吓得落荒而逃的模样?”

贾珂听到这话,脸刷的一下又红了。好在房中漆黑一片,他看不清楚王怜花的面容,更不用说王怜花的脸色了,料想王怜花也是如此,装作若无其事地道:“好看吗?”

然后想起王怜花吸了逍遥子的毕生修为以后,不仅内力大增,目力也远胜从前,这点黑暗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几天两人熄了灯继续,王怜花睁开眼睛看他,和白天看他一样清楚,现在他看不清王怜花的面容,王怜花看他的面容,应该还是清清楚楚,当然不会漏过他脸上的红晕。

果然这句话一说完,王怜花就是一笑,说道:“好看啊。你现在这副满脸通红,羞窘的无地自容的模样,可不是轻易能看见的。”

贾珂恨得想要咬他,脸上却只是微笑,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就多看几眼吧,往后你再想看到这副模样,我也不给你看了。”

贾珂一边说话,一边抱着王怜花走到门前,一脚踹开房门,夕阳的余晖登时照在他们两个的身上。

贾珂借着阳光,低头去看王怜花。

王怜花适才脸上满是冷汗和泪水,嘴角还粘着糖浆,贾珂杀死春歌以后,给王怜花擦过脸,但是后来他又流过冷汗,流过眼泪,咬在嘴里的糖饼里的糖浆也流了出来。贾珂没顾得上给他擦干净,这些东西就都留在了他的脸上,加上被汗水浸湿以后显得十分凌乱的头发,还有粘着糖浆的皱巴巴的衣服,整个人看上去狼狈极了。

贾珂却不在意这些,见王怜花脸色红润,精神奕奕,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和先前中了咒以后的惨白脸色截然不同,又放下了小半颗心。

贾珂转过身来,向房中一看,只见春歌瘫倒在地,身体蜷缩起来,脸色发青,果然已经死了。

但见她双目大张,脸上肌肉扭曲,神情恐惧之极,显然是在临死之前,见到了什么可怖之极的东西。那个写着王怜花的年庚八字的纸人不知何时,离开了石板,落在那些盐粒之上。

贾珂看向怀里的王怜花,问道:“她的做法,算是成功了吗?”

王怜花笑道:“我都已经回来了,还不算成功吗?”

贾珂听得怪怪的,按说王怜花适才一直寻死觅活,大哭大叫,根本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连春歌要用做法把他的魂魄招回来这件事应该都不知道,又怎会知道春歌的做法是否成功,他还会不会中招?

但是贾珂于王怜花的性情习惯,无不了如指掌,知道怀里这个人,必是王怜花无疑。

纵使有人可以来到王怜花的身体里,学着王怜花说话,但是王怜花取笑他时脸上的坏笑,眼中的得意,给他一剂定心丸时脸上的温柔,眼中的情意,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幸灾乐祸,揭穿他的小心思时的眉飞色舞,还有说话时那独特的小习惯,决不是旁人能模仿出来的。

这些细微之处,也只有贾珂这个枕边人能记得这般清楚。

贾珂料想王怜花此番中了春歌的算计,可能因祸得福,另有奇遇,绝不只是在那里寻死觅活,大哭大叫,说不定那五支蜡烛的熄灭,春歌的死亡,都和他有关。索性盘腿坐到走廊上,让王怜花靠在自己的怀里,拿出“悲酥清风”的解药,递到王怜花鼻端。

王怜花连着吸了两口解药,然后皱着眉头,把脸埋在贾珂的胸口,避开瓶中不断冒出的阵阵恶臭。

这解药他已经吸过好几次了,但还是不能忍受这股恶臭,尤其因为逍遥子的毕生修为,他现在的嗅觉要比从前灵敏数十倍,只不过吸了一口,便觉这股恶臭直冲脑仁,险些快要吐出来了,甚至觉得整个人都要被这股恶臭腌入味了。

他一感觉四肢劲力渐复,便急忙把脸埋在贾珂的怀里,猛吸了好几下空气,让贾珂身上的清香味充斥着他的鼻腔,盖过了“悲酥清风”的解药的那股恶臭,这才好过了一点。

贾珂收起解药,见王怜花还把脸埋在自己胸口,像是一只小猫咪,于是轻轻拽了几下王怜花的耳朵,见王怜花还是不转头看向自己,便把手伸进王怜花和自己的胸口之间,捧着王怜花的脸颊,把王怜花的脑袋转了过来,面朝自己。

然后放下了手,正色道:“这位公子,我的胸口只给我的王怜花靠,刚刚发生了那么多离奇诡异的事情,虽然你在我的王怜花的身体里,但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我的王怜花?你得先向我证明你的身份,我才能给你胸口靠。”

王怜花见贾珂这般一本正经,忍不住一笑,说道:“好啊。那你倒是说说,你想要本公子怎么向你证明自己的身份。”

贾珂揉了揉王怜花的脸颊,便如揉一个面团,直到将王怜花脸上的笑容揉没了,这才放了手,正色道:“这位公子,请你严肃点儿。这可是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你若不是我的王怜花,你以为我会让你留在我的王怜花的身体里吗?”

王怜花点了点头,霍地掐住贾珂的脖子,五根手指,纤细修长,洁白如玉,似乎稍一用力,便会掰断,但其实此刻他稍一用力,便会掐断贾珂的脖子。这一下出手比闪电还快,贾珂根本反应不及,脖子已经落入这么一只玉手的掌控之中。

王怜花就这样掐着贾珂的脖子,将脸凑了过去,微微而笑,说道:“贾兄,你既然怀疑我不是王怜花,干吗一早就给我解药,解了我中的‘悲酥清风’?倘若你没有给我解毒,我没有武功,甚至不能动弹,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中,还不是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要我离开你的王怜花的身体,我也不敢留下来。可是现在看来,好像变成你落入我的掌控之中了。这可怎么办?”说着伸出舌头,去舔贾珂的嘴唇,用舌尖细细勾勒贾珂的唇形。

贾珂心中荡漾,差点没忍住去吻王怜花,但他终究还是忍耐下来,微微一笑,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只有‘悲酥清风’一个后招?”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是吗?”他用右手掐着贾珂的脖子,便要用左手去搭自己的脉搏,贾珂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左手。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贾兄,你这是做什么?你拦着我,不让我给自己号脉,莫不是因为你刚刚是在说谎,所以不敢让我给自己号脉,揭穿你的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