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 三百五十章

第三幅图上一个架在火上的油锅,那十几个恶鬼把那个年轻男子举了起来,扔进油锅里,那年轻男子极力挣扎,双手在空中乱抓,却只是徒劳,他的一只脚已经落进了油锅里。

第四幅图上那年轻男子跪在一块铁板上,上面竖着一根根钢针,染满了他的鲜血,一个恶鬼从背后抓住他的手,两个恶鬼按住他的肩膀,一个恶鬼抓住他的舌头,他的舌头被那恶鬼拽成了长长一条,却没有拽断,还有一个拿着发烫的火钳,要去烫那年轻男子的舌头。

第五幅图上那年轻男子坐在一个椅子上,脖子上缠着绳子,一个恶鬼站在后面,拉着绳子,绳子紧紧捆着他的脖子。他脸上肌肉扭曲,眼球都快掉了下来,嘴巴大张,嘴里却已没有舌头。四个恶鬼站在他的身旁,抓着他的手脚,一个恶鬼站在他的面前,拿着刀子,破开了他的肚子,伸手掏出了他的肠子。

这五幅图画笔致工整,画中人鬼皆是栩栩如生,显然画师在此道浸淫多年,图上丹青墨色已经陈旧,少说也有二十年之久,绝不是最近才画上的。

贾珂见了这五幅惊心动魄的图画,不由得毛骨悚然,生怕这五幅图上描绘的酷刑,就是王怜花中了算计以后,会遭遇的事情。

他推开红木匣子的匣盖,现出一块石板,板上密密麻麻地刻着很多文字,有些是藏文,有些是汉文,上面贴着一个纸人,围着五个纸铰的青面白发的小鬼。纸人身上写着两行字,正是王怜花的名字和年庚八字。

贾珂看到这些东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春歌刚刚跟他们说玉罗刹在床上突然消失,床上应该有个机关,就是为了哄王怜花在这张床上坐上一坐,躺上一躺,所以王怜花一直都好好的,在这张床上躺了一下,立马就中了招。

这时王怜花的身体越来越烫,便如一块火炭,嘴里塞着那块糖饼,糖浆流了一身,却也挡不住他的胡话,支支吾吾的听不清楚,只有在说“我要死”“我不活了”“快把我杀了”这些寻死觅活的话的时候,他的吐字才格外清晰。

贾珂轻轻地叹了口气,给王怜花换了个姿势,将他横抱在怀里,走到春歌身旁坐下,让王怜花上身靠在自己怀里,双腿放在地上,然后解开了春歌的睡穴。

春歌不仅被贾珂点住了睡穴,适才贾珂给王怜花用“悲酥清风”的时候,“悲酥清风”的毒气在屋里四处弥漫,她也吸入体内,在睡梦中泪流不止。

这时穴道解开,她醒转过来,眼中都是泪水,视线十分模糊,瞧见一道人影坐在她的身边,朦胧中瞧不清这人的面貌,略一回忆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加上耳中听到王怜花那含糊不清的叫嚷,她很快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含着眼泪,说道:“贾公子,我做错什么了吗?”

贾珂见春歌还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心中十分厌烦,冷冷地道:“王怜花的年庚八字,是柴玉关交给你的?”

春歌道:“公子取笑了,快活王并没有给人做媒的爱好,即使他有这爱好,也不可能给小女子这样一个下人做媒的。”

其时稍微讲究一点的人家,订婚的时候,就会交换年庚八字,还会找个阴阳先生,利用男女双方的年庚八字,算算两人合不合适,能不能长久,哪天成亲最好。

贾珂和王怜花成亲的时候,王怜花也向贾珂要过他的年庚八字,可惜贾珂只知道自己上辈子的阳历生日,和这辈子月神给他编的生日,而他这辈子真正的生日,他也只知道是在七月,至于哪一天,那一刻,他就不清楚了。

王怜花对他们的婚事十分上心,见自己没法依据两人的年庚八字,找一个最合适的成亲的日子,自然十分遗憾,但也没有办法,只好依据他自己的年庚八字,还有贾珂出生的大概日期,推算了一个合适的也是最近的日期。

贾珂是成过亲的人,清楚成亲的流程,当然听得懂春歌这句话是说,柴玉关又不打算给她和王怜花做媒,怎会把王怜花的年庚八字给她,冷笑一声,说道:“春歌,你现在还在撒谎,是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春歌却知道贾珂一定不敢杀她,顿了一顿,说道:“公子若是想听我说,快活王把王公子的年庚八字交给了我,我当然可以把公子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说给公子听。如果公子觉得,自己喜欢的假话,比自己不喜欢的真话重要。”

贾珂见春歌仍在装模作样,也不再跟她废话,伸手捂住她的口鼻。春歌立时呼吸不得,不过片刻,肺部几乎快要炸裂。

她拼命挣扎,但她中了“悲酥清风”,此刻甚至还不如几个月大的婴儿有力气,又哪里挣脱得了贾珂的手掌。

春歌痛苦不已,心想:“他怎敢杀我?他不管王怜花了吗?”实在无法忍受,便想出声求饶,但是贾珂连她的嘴也捂住了,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咽,向贾珂求饶,只盼贾珂听到她这几声呜咽,知道她已经服软了,赶快放开她,让她能够呼吸。

但是贾珂却像是聋子似的,对她的呜咽声无动于衷,很快她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春歌只觉眼前越来越黑,意识越来越模糊,终于头一歪,腿一伸,身体似乎再也不能动弹了,可是她却挣脱了身体的束缚,轻飘飘地站了起来。

春歌乍得自由,其他事情都顾不上,只想先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可是她像往常一样,用力吸了一口气,却什么也吸不进来,胸口却还是和先前一般难受。

她捂着胸口,用力呼吸,连着吸了十七八下,仍然一口气都吸不进来,忽然感到右肩一沉,似乎有只手搭了上来。

春歌心中一惊,转过身来,向后一瞧,饶是她城府极深,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吓得花容失色,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

只见她面前站着二三百道人影,皆是全身鲜血淋漓,没有皮肤,没有毛发,有的两个眼睛就和煤球一样,嵌在血肉模糊的头上,冷冷地瞪视着她。

有的连眼睛都没有,两个空荡荡的眼窝,同样嵌在血肉模糊的头上,呆滞地“瞪视”着她。

还有的已经身首分离,如果手臂尚在,就把脑袋抱在怀里,有的手臂也没了,脑袋就在脚边,便如藤球一般骨碌碌地转来转去,不过这个球是红色的,上面隐隐还能看出五官来。

这二三百道血肉模糊的人影见她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想要逃跑,登时如同蝗虫一般,扑到了她的身上。

她实在不堪重负,霎时间跪倒在地,随便一瞥,就见几个血肉模糊的脑袋,贴在她的身上,阴恻恻地向她一笑,只把她吓得毛骨悚然,连忙闭上了眼。

忽听得索链声响,脚下传来一道女子声音:“咱们姐妹好不容易来阳间喘口气,没想到又碰到了一个杀人狂魔,一十,二十,三十……乖乖不得了,这得有三百多人了,我在地府做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身边跟着这么多个怨灵。咱们回去以后,可得找地方拜一拜,去去身上的晦气。”

春歌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还未看清眼前景象,便感到身上一紧,低头一看,原来凭空出现了数百条银索,将她和她身上这些血肉模糊的人都紧紧捆住。挡在她面前的那些人,都被银索带到了她的身后,她的眼前再无遮挡,终于能够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只见许多鬼判持牌站在她的面前,手里都握着数十条银索,有的在看她,有的在看她身上这些人,个个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

春歌经常和恶鬼打交道,见到这些鬼判,登时从慌乱中冷静下来,知道自己真的已经死了,实在想不明白,贾珂怎会如此轻易地把她杀死,难道他不担心自己死了,他就再也救不回王怜花了吗?

春歌知道此时多说无益,默默站起身来,听着众鬼差列数自己的罪名,一个个血肉模糊的亡灵,都化为她身上的红痣,爬到她的身上,她身上的亡灵越来越多,她越来越不堪重负,几乎就要跪倒在地。

突然之间,她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身子不知怎的,竟然挣脱了银索,宛如一道闪电向上飞去,随即笔直下落,落入一团混沌之中,就像是一团铅水。

她在这团铅水中不断挣扎,但是全身不听使唤,只能任由铅水不断灌进她的魂魄之中,只觉魂魄越来越沉,像是一团棉花,浸满了水,然后裹满了油脂,“咚”的一声响,她终于落到地上,像是有了实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