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 三百三十二章

甄志丙连日受辱,心中怒气越积越深,只是担心赵志敬向师长告发此事,一直强忍着没有发作,此刻他的罪行已经败露,再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哪里还肯继续忍气吞声,怒喝道:“你骂我什么?做人不可如此颠倒是非黑白,你这几天跟我说了什么话,要我现在帮你回忆吗?”

赵志敬心中一慌,冷笑道:“好啊,你是铁了心要毁我清白了。我这几天说过什么话,没说过什么话,还不是你上下嘴唇碰几下,就能编出来的事情,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说过这些话?”

甄志丙低沉着嗓子,说道:“我还没学你说过的话呢,你就说我要毁了你的清白,你这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今天早上,咱俩回了帐篷,你拉着我饮酒,我说早上不该饮酒,你是不是冷哼一声,说道:‘你把苏梦清上上下下脱的跟白羊似的,抱在怀里享乐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不该?’

我听你提起苏姑娘,担心你继续说什么难听的话,只好顺从你的心意,留在帐篷里陪你喝酒。你是不是借着酒劲,又要我仔仔细细跟你描述,那天晚上,我是怎么跟苏姑娘亲热的。你是不是一边喝酒,一边嘿嘿直笑,一会儿问我那天晚上很快活吧,一会儿问我苏姑娘那天晚上,也挺快活吧,甚至问我,我怎么做,苏姑娘反应最大。

我求你不要再问了,你就开始说冠冕堂皇的话,说你日夜不停地跟我提起苏姑娘,提起那晚的事,是要我听得久了,渐渐对苏姑娘心生厌烦,最终战胜心魔,不再日日夜夜对她魂牵梦绕了。你这是好心助我修炼,我却狼心狗肺,不识好歹。

你骂我也就罢了,你还骂苏姑娘,你是怎么说的,你可还记得?‘你和宋寻玉长得一点也不像,我看你的苏梦清姑娘,那天晚上定是明知把她抱在怀里,吻她的小嘴脸颊的人,不是她的心上人,而是你这个连话都不敢跟她说的道士,还是主动张开了嘴,回应你的亲吻。

你看她那天晚上那副荡样,平日里一定没少做这种勾当,不知在外面有多少个姘头相好,不管是和尚还是道士,也不管有没有说过话,只要是男人就行,碰上了就把眼睛一闭,干起那事来了。

人言道峨嵋派女弟子,个个都是冰清玉洁的处女,前有一个纪晓芙,后有一个苏梦清,我看峨嵋派这些女弟子,不管老的小的,个个淫邪放荡,有几十个相好姘头,喜欢和野男人干这调调儿才是!说不定她们手臂上的守宫砂,都是每天早上梳洗的时候,自己用胭脂点上去的。’”

他自己说话的时候声音低沉,复述赵志敬说过的话的时候,突然提高声音,赵志敬那种淫猥的腔调,也学得分毫不差,听着便想让人狠狠地扇他几个耳刮子。

马钰没料到赵志敬竟会说这样的话,更没料到甄志丙竟会当着峨嵋掌门的面,把赵志敬侮辱峨嵋派的言语,一字不改地复述了一遍,急得脸都白了,见甄志丙还要继续往下说,忙道:“够了!你们还嫌不够丢人吗?”

丘处机脾气暴躁,见赵志敬和甄志丙互相攻讦,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都说了出来,换做平时,他早已暴跳如雷,抡起手掌,把他二人的嘴打烂了,但是今天马钰也在,丘处机对这个掌教师兄十分敬重,见马钰没有说话,只好强抑怒火,一边倾听赵志敬和甄志丙说话,一边去看灭绝师太的脸色。

见她神色木然,似乎无动于衷,但是脸色越来越青,显然并不是对赵志敬和甄志丙的话无动于衷,担心全真教经此一事,和峨嵋派结下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恨不得把赵志敬和甄志丙这两个罪魁祸首撕成碎片。

这时马钰终于开口,丘处机见自己不用继续强抑怒火,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待得马钰把话说完,立刻长剑破空,指向赵志敬和甄志丙,喝道:“两个小畜生,峨嵋派的静玄师太,究竟是被谁杀死的?”

丘处机知道任由赵志敬和甄志丙继续说下去,只会把峨嵋派得罪的更加厉害,于是略过赵志敬说的这些污言秽语不提,回到最初的问题,是谁杀死了静玄师太。说话之时,剑尖缓缓左右摇摆,时而指向赵志敬的鼻尖,时而指向甄志丙的鼻尖,显然他们两个谁认下了这件事,他便会立刻削掉这人的鼻子。

赵志敬大声道:“师伯,这是甄师弟做的,弟子又没做过亏心事,为何要对静玄师太动手!”

甄志丙恨恨地道:“你是没做过亏心事,但你说过亏心话啊!你喝酒的时候,说过多少污言秽语,是不是句句都不离峨嵋派,我心里有数,你心里能没数吗?

静玄师太死去的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在那之前,你在做什么?在跟我说那些污言秽语吧。谁知静玄师太是不是听到了你的污言秽语,来找你问罪,才被你杀了的。你敢把你今天上午跟我说的那些话,当着灭绝掌门的面再说一遍吗?你若是不敢,你就有理由杀死静玄师太!”

赵志敬被甄志丙说得哑口无言,心中大急,又见众人纷纷向他看来,目光中充满了怀疑和鄙夷之意,显然是听信了甄志丙的话,怀疑他就是杀死静玄师太的凶手,登时急的满头大汗,可是这件事真的不是他做的,他都不知道,静玄师太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突然间心中一动,叫道:“甄志丙,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你身上的衣服,是谁拽下来的?你手臂上的抓痕,是谁留下来的?我看分明是你喝得太醉,眼睛都花了,错把静玄师太当成了苏姑娘,就把她拽进帐篷,想要玷污她的清白。

反正这事你从前又不是没有做过,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你可轻车熟路了。但是静玄师太知礼守身,誓死顽抗,不肯屈服,就被你杀了,而你也因为喝得太醉,就没有收拾现场,而是躺在静玄师太的尸身旁边呼呼大睡。”

甄志丙脸色惨然,说道:“我……我没有!你莫要血口喷人!”话虽如此说,但是谁都听得出来,他说话之时,十分心虚,显然他也无法确定,赵志敬说的是不是真的。

丘处机在最初走进帐篷,见到静玄师太的尸身的时候,便认定静玄师太是被甄志丙杀害的,但甄志丙毕竟是他的亲传弟子,于情于理,他都不希望甄志丙竟会犯下如此大错。

此刻知道甄志丙还玷污了苏梦清的清白,他对这个弟子失望之极,见甄志丙自己都不确定,静玄师太是不是被他杀死的,便相信了赵志敬的话,忍不住长叹一声,说道:“想不到我丘处机自信一生品行无亏,到头来却识人不清,收了你这个小畜生做徒弟。”

甄志丙对丘处机素来敬重,听到丘处机的话语之中,充满了对自己的失望和心灰意冷,不禁心如刀割,霎时间脸色惨白,身子发颤,哭道:“师父,徒儿知道自己做了这件事,当真罪该万死,天地不容,只求师父成全徒儿,让苏姑娘一剑刺死徒儿。”

王处一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忽然道:“马师兄,丘师兄,我看静玄师太未必就是甄志丙或者赵志敬害死的。咱们全真教的门规之中,从来没有禁止饮酒这一条,咱们这些做师父的都常常饮酒,门下弟子自然有样学样,便是七师妹收的那些女弟子,不会饮酒的也是少数。

赵志敬和甄志丙的酒量嘛,算不上千杯不醉,但百杯不醉,还是算得上的,而且他们做事从来很有分寸,绝不可能明知咱们身处险地,西方魔教的妖人随时可能过来偷袭营地,咱们也随时可能跟随贾公子、王公子攻上大光明境,还放任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我看这其中只怕另有隐情,静玄师太十有八|九不是被他们两个害死的,而是被帐篷外面的某个人害死的。咱们还是应该把他们喝剩下的残酒,拿去请王公子过目,看看他们喝的酒水之中,是不是给人下了蒙汗药。”

马钰、丘处机等道听到这话,皆是心下恍然,十分惭愧。

马钰心想:“我刚刚还跟丘师弟说,如今事情尚未调查清楚,干吗要把罪名揽到自己的弟子的头上。万一静玄师太不是他们杀害的,到时你再向别人解释,人家已经先入为主,认定静玄师太是赵志敬、甄志丙杀死的了,哪里还会相信你的解释。听了赵志敬和甄志丙缠夹不清的争吵,我竟把这个初衷忘得一干二净了。”

丘处机心想:“刚刚马师兄就跟我这么说过,我还答应的好好的,想不到一转头,就把我答应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言念及此,心中更增几分惭愧,说道:“王师弟所言甚是,他们两个虽然品行不端,但绝不是饭桶,不至于害死了静玄师太,还傻傻地把静玄师太的尸身留在帐篷里,自己躺在旁边呼呼大睡,生怕别人不会发现他们害死了静玄师太似的。

不过依我看来,他们喝剩下的残酒之中,未必会有蒙汗药。如果我是凶手,想要把杀害静玄师太的罪名,推到赵志敬和甄志丙的头上,我已经费了好大的力气,避开众人的注意,把静玄师太的尸体搬到这里,还给赵志敬和甄志丙下了蒙汗药了,我又怎会吝惜力气,不把他们喝剩下的蒙汗药倒掉,换成没有蒙汗药的酒呢?

若要查明他们两个是否中了蒙汗药,还是得请王公子给他们两个搭脉才是。王公子和赵志敬、甄志丙没有丝毫交情,当然不会包庇他们,他说的话,灭绝掌门,你应该也会相信吧?”说到最后,看向灭绝师太。

灭绝师太神色冷漠,说道:“老尼先前就说过,此事全仗贵派主持大局,相信贵派一定会给老尼一个满意的答案。既然贵派是在调查杀害静玄的真凶是谁,诸位要做什么,老尼岂有不许的道理?诸位请便。”

孙不二主动请缨,说道:“那我去找王公子吧。”

马钰点了点头,目送孙不二走出帐篷,不一会儿就听到孙不二的声音自外面传来:“黄姑娘。”

只听得一道清脆的声音道:“是孙道长啊。这里怎么站着这么多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众人都认了出来,这是黄蓉的声音。

孙不二道:“确是出了一件大事,实在难以启齿。黄姑娘,不知王怜花公子刻下是在何处,我们有一件事,想要求他帮忙。”

黄蓉道:“啊,真是不巧,王大哥和贾大哥现下不在营地,一时半会儿,只怕帮不上贵派的忙。孙道长,你们找王大哥,是要求他什么事?你不妨跟我说说,若是这事好办,我帮贵派找人办了,也不是不行。”

孙不二知道黄蓉的父亲黄药师也精于医道,但黄药师毕竟和王重阳同辈,他们是王重阳的弟子,比黄药师低了一辈,而且黄药师恃才傲物,脾气古怪,从来看不上他们这些各方面都很平庸的晚辈,可比王怜花难说话多了,他们当然不敢为了这件事,就去麻烦黄药师。但这时是黄蓉热心肠地问他们需不需要帮忙,而不是他们厚着脸皮去求黄蓉帮忙,黄药师看在黄蓉的份上,说不定真会屈尊帮忙。

孙不二心中一喜,说道:“黄姑娘若是愿意帮忙,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当下将自己所求之事简单说了,略过那些可能会影响全真教的声誉的事情不提,最后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这些人中,若论医术,唯一能与王公子比肩的人,就是令尊了。令尊是长辈,咱们这些小辈,不敢贸然过去打扰。如今王公子不在营地,咱们真不知道应该去求谁了。”

黄蓉略一沉吟,笑道:“我这里倒有个人选,就是不知你们信不信得过。”

孙不二心想:“黄药师可是武林前辈,虽然和师父颇有交情,但和我们这些弟子,可一点交情也没有了。他来给赵志敬、甄志丙把脉,诊视他俩是否中过蒙汗药,我看灭绝师太一定不会反对。”笑道:“黄姑娘推荐的人,我们怎会信不过。”

黄蓉笑道:“还有一点,他架子很大,你们要请他帮忙,得亲自过去,还要多跟他说几句好话,多跟他说你们的难处,他若是心软了,这事就有着落了,不然你们就只能等王大哥回来了。”

孙不二心想:“黄药师这么疼你,看在你的面子上,一定不会为难我们,不就是说几句好话么,这个好办。”点了点头,说道:“多谢黄姑娘指点,不知这人刻下是在何处?贫道现在就去找他。”

黄蓉笑道:“小鱼儿住在哪个帐篷,你知不知道?”

孙不二听了一怔,随即恍然,心想:“是了,女婿受伤不轻,老丈人岂有过门不入的道理。”想了想,说道:“大概知道是在什么位置,但具体是哪个帐篷,贫道就不清楚了。”

黄蓉道:“无妨,咱们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了,一会儿你随便找个人问问,就能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