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第二百零四章

江别鹤很快就离开了磨坊。但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去黄老板的店里,买了一些山珍,用油纸包好,上放一张红纸,用红线系好,然后提着这几大包山珍,悠悠闲闲地回了宅子。

江玉郎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掉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杨子江和玉无缺跟在后面,就见江玉郎穿过几个小巷,来到一间黑瓦灰墙的民宅之前,抬手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屋门打开,一个老头站在门后,见敲门的人是江玉郎,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说道:“原来是江公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江玉郎微笑道:“还能是什么风?当然是喜风。”

那老头恍然一笑,说道:“我知道了,您这会儿过来,是来看今晚要吹奏的乐曲的单子吧?您先进来,喝杯热茶,我这就把单子拿给您过目。”

江玉郎微笑颔首,走进屋去,呀的一声响,屋门轻轻关上。

只听那老头道:“江公子,您喝茶。”

江玉郎微笑道:“喝茶倒不急,何老,我这会儿过来,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那老头有点惊奇,说道:“小老儿这里还有江公子看得上的东西吗?江公子直说就是。”

江玉郎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今天要在寒舍成亲的那位岳小姐,和在下……”

他故意不再说话,但神态和语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老头恍然大悟,说道:“原来那位姑娘和公子是旧识啊!”顿了一顿,说道:“那位姑娘可说是有惊落大雁之容,羞煞玫瑰之态,小老儿活了大半辈子,从未见过那么美丽的女人。公子既然和她是旧识,怎的没有留住她,竟被一个不知从哪个山沟沟里跑出来的穷小子捷足先登了。”

江玉郎摇了摇头,说道:“这些旧事,不说也罢。何老,因为我和她这些旧事,家父一直劝我,这几天出去转转,今晚她和别人拜堂成亲,我就不要在她面前出现了。”

那老头一拍大腿,说道:“果然是人善被骆驼骑!江公子,江老爷就是太为别人着想了。这位岳小姐在贵府成亲,听说吃穿用度,都是贵府出钱,现在她要和那穷小子成亲,她自己不知道避嫌,死赖在贵府不走,却要你避开她,这不是蹬鼻子上脸吗?

江公子,你听我这过来人一句劝,有些人就是自私自利,你越体谅她的难处,她越不知好歹,事事都要骑到你的头上,你现在就回家,把挂在门前的那两个大红灯笼取下来,踩上两脚,扔进水沟子里,看她还好意思在你家放肆么。”

江玉郎苦笑道:“何老,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唉……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她虽已经放下了我,但我……但我还是放不下她!”

那老头也跟着一起叹气,说道:“江公子,你可真是多情多义,只可惜看上的姑娘太无情了一点。那你过来找小老儿,是要小老儿做什么?帮你捎句话给那位无情的姑娘吗?”

江玉郎叹道:“何老,虽然家父不希望岳小姐拜堂时尴尬,因此要我出去转转,今天晚上,暂且别回家了,但我好歹和她有过一段故事,她和别人拜堂的时候,我很想待在旁边,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也好。我知道家父请了你们今晚去寒舍奏乐,所以想跟你打个商量,你可否给在下找把乐器,让在下冒充乐师,跟你们一起去寒舍道贺?”

那老头笑道:“我明白了。江公子,你是想玩滥竽充数啊!这个容易,咱们现在就可以去我家仓库,看看我放在仓库里的那几把乐器,哪一把你使的最为顺手。”

江玉郎欣然答允,和那老头很快走出屋子,向仓库走去。

杨子江和玉无缺这次却没有继续跟着。

玉无缺目送江玉郎远去,很快转头望向江府的方向。

杨子江看出玉无缺现在就去江府,问道:“你觉得江别鹤武功怎么样?”

玉无缺淡淡地道:“还不错。”然后看向杨子江,“但是不如我。”

杨子江道:“那江玉郎的武功呢?”

玉无缺摇头道:“我没见他用过武功,无法评价他的武功。”赶路的时候,他一直缩在麻袋里,自然不知江玉郎的武功深浅。

杨子江点了点头,说道:“江别鹤的轻功不如江玉郎,我想江玉郎的武功,已经算是江湖上一流高手的水准了。他这样一个武功高手,却对他口中那位老先生十分畏惧,我想这位老先生的武功,一定十分可怕。”

玉无缺心念一动,问道:“你觉得这位老先生,就是江玉郎背后的人,极乐丸的主人的真正盟友?”

杨子江道:“不好说,咱们现在知道的事情还太少了。不过从江玉郎父子的话里可以听出来,他们和那位老先生并不是一条心。”

忽然一笑,说道:“其实我对那位岳小姐更有兴趣。‘云梦仙子’已经出道二十余年,今年应该四十五六岁了吧。倘若岳小姐和江玉郎父子说的那个‘她’,当真是同一个人,‘她’和‘云梦仙子’从年轻时起就是死对头,想来今年应该也已四十五六岁了,也就是说,岳小姐今年已经四十五六岁了。

你还记得江玉郎父子刚刚是怎么说的吗?‘她’一来和‘云梦仙子’是死对头,二来有一个妹妹,三来曾经在京城追杀‘云梦仙子’,逼得‘云梦仙子’狼狈鼠窜,逃出了京城,四来和妹妹被‘云梦仙子’与江玉郎联手害死了。

我一看江玉郎那双眼睛,就知道他变成阉人之前,一定是一个色鬼。江玉郎从前是移花宫弟子,三年前才踏足江湖,怎会与岳小姐,或者说‘她’这样一位绝世美人,结下如此大仇,令他违背自己好色的本性,非要将‘她’置之死地不可?这么一分析,这位岳小姐的身份,是不是昭然若揭了?”

玉无缺脸色大变,转头望向江府,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说话,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杨子江自顾自地道:“但是,这世上怎么会有十几年相貌都不变化的人?倘若岳小姐和‘她’其实不是同一个人,那事情就更有趣了。这位岳小姐为什么会和‘她’长得一模一样?是意外还是人为?那位老先生这么做,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他这么做,和极乐丸的主人有没有关系?”

然后向玉无缺一笑,说道:“玉兄,我一定要见那位岳小姐和那位老先生一面。眼下他们忙着筹备婚事,未必肯出来见我,但到了晚上,岳小姐和你弟弟参拜天地的时候,他们不肯也得肯了。

反正他们是玉兔精而不是白骨精,只想吸你弟弟的阳气,不想吃你弟弟的血肉,你早一点去,晚一点去,都没什么大碍。而且你未必是那位老先生的对手,现在溜进去救你弟弟,说不定就是古有娥皇女英同嫁一夫,今有无缺小鱼同娶一妻了。

倒不如和江玉郎一样,等到晚上,快活王和‘云梦仙子’都来到江府,大打出手的时候,你再趁乱带走你弟弟吧。”

玉无缺淡淡一笑,说道:“我知道他们安排小鱼儿和那位岳小姐今晚成亲以后,就不怎么担心小鱼儿的安危了。只是……”

他凝目瞧向杨子江的双目,问道:“杨兄,你说的那个‘她’,指的可是移花宫主?”

杨子江笑了笑,说道:“不错。”

玉无缺苦笑道:“小鱼儿和我一样,从未见过移花宫主。”

杨子江笑道:“你是担心你弟弟面对岳小姐这样的美人,把持不住,已经和她生米煮成熟饭了?”

玉无缺摇了摇头,说道:“小鱼儿不是这样的人。但是,唉,移花宫主和我们父母的死,有莫大的关系,极有可能就是害死我们父母的凶手。这位老先生安排岳小姐和小鱼儿成亲,用意大概便如江玉郎所说,是要小鱼儿因为和自己的大仇人结为夫妇,而陷入无穷无尽的痛苦和自责之中。

我只担心他安排小鱼儿和移花宫主成亲还不够,他还一早就让小鱼儿和那位岳小姐……”说到这里,不忍继续说下去,悠悠地叹了口气。

杨子江面带微笑,轻描淡写地道:“这有什么好苦恼的?纵使她可能是你们的大仇人,她和你弟弟睡觉,也不会让你弟弟少了一块肉。即使他们真的生米煮成熟饭了,你也可以用绳子把她绑起来,然后把她卖到妓院去啊。”

玉无缺正色道:“杨兄,在下平生最恨的,就是欺负妇人女子的人。这种玩笑话,请你以后莫要说了。”

杨子江微笑着道:“玩笑话?你看我斯斯文文,秀秀气气,就以为我做不出这种事来吗?那你可就错了。我这人一向老实,而且言出必行,绝无更改。”

玉无缺怔了怔,问道:“难道你会逼我去做这件事?”

杨子江笑眯眯地道:“是吧。”

玉无缺静静地望着杨子江,杨子江也笑眯眯地望着玉无缺。

玉无缺忽然一笑,说道:“你不会这么做的。”

杨子江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这么做?”

玉无缺微笑道:“倘若你刚刚说的那句假设,都得言出必行,绝无更改,那么你这句话从开始就是假的。”

然后移开目光,轻咳一声,说道:“你昨天跟我说过,你要把你那条犊鼻裤脱下来。这也是一个假设,之后你并没有把你的犊鼻裤脱下来,而是穿上了其他衣服,可见在你心里,假设是不用言出必行,绝无更改的。

倘若短短一天不到,假设在你心里,就从不用言出必行,绝无更改,变成了须得言出必行,绝无更改,你这样变来变去,又怎么能算得上‘一向老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