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这几句话侃侃而言,只驳的灭绝师太哑口无言。

其实她何尝不知群豪心中的顾虑,只是她生性偏激刚烈,一生天不怕地不怕,从不肯服软认输,对方又是王怜花这样一个大仇人,她宁可率领峨嵋派众弟子轰轰烈烈地战一场,大伙儿一起死在这里,宁可贾珂秋后算账,找个由头,围剿了峨嵋派,也不愿向王怜花低头。

但鲜于通所言不错,倘若王怜花只是仰仗贾珂之势,逼迫众人奉他为武林至尊,灭绝师太不肯向他妥协,也算有理有据,人人都得称赞她宁折不屈的风骨,但王怜花武功之高,他们所有人都不是对手,他不做这武林至尊,还有谁配做这武林至尊?她坚持不肯低头,倒像是胡搅蛮缠了。

灭绝师太铁青着脸,将手一放,手中长剑斜斜贴在她的身侧,说道:“老尼姑技不如人,且奉你为武林至尊,来日再来较量。”

鲜于通见灭绝师太终于服软,轻轻吁了口气,侧头向王怜花瞧去,一直紧绷的脸放松下来,脸上笑容也轻快不少。他却不知他适才那一番话,其实惹得王怜花十分不快。

王怜花初时听到鲜于通说倘若日后有人武功胜过自己,便在心里连着翻了三四个白眼,心想:“来和老子一争高下?想得好美!就算有人武功胜过老子,他要和老子抢这武林至尊之位,老子可不会跟他讲江湖道义,到时老子打不过他,就叫上贾珂,无论他武功何等高明,最后死的人也只会是他。哼哼,你们这些脓包角色,想做武林至尊,一百年以后再说吧!”

待得听到鲜于通说倘若灭绝师太神功大成,也可以来找自己一争高下,王怜花更是气得在心里连着翻了七八个白眼,恨不得立时挥出屠龙刀,将鲜于通的脑袋砍下来,谁叫他长了一张最爱胡说八道的嘴,心想:“凭这老尼姑也配和我一争高下?哼,我用一根头发,就足以把她打得满地找牙!”

王怜花正自气恼,这时见鲜于通眼光落在自己脸上,心知不是任性妄为的时候,终究以大局为重,当下微微一笑,说道:“难怪武林中人都称鲜于掌门为‘神机子’,果然机智绝伦。”跟着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嘿,你自诩神机妙算,不知能否算出自己的死期来?”

鲜于通哪知王怜花此刻看他不顺眼犹胜灭绝,见王怜花微笑着称赞自己,只道自己帮王怜花劝降灭绝这件事,极得王怜花的欢心,心下又得意,又欢喜,笑道:“‘神机子’这个外号,是江湖上朋友抬爱,给在下取着玩的。其实惭愧得紧,在下只是嘴皮子利索了点,算不上什么厉害本事。”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嘴皮子利索,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缓缓转头,扫视一圈,又道:“你们来这里,是来找柴玉关吧。柴玉关呢?我怎么没有见到他?”

方生大师摇了摇头,说道:“我等在这里与魔教教众交手多时,魔教的人应该都在这里,说来奇怪,竟无一人见过柴玉关。”

王怜花点了点头,看向离他最近的几个魔教弟子,问道:“你们来说,柴玉关呢?或者说,你们的快活王呢?”

那几个弟子对望一眼,迟疑是否据实禀告,但见王怜花将屠龙刀横在心情,似是稍不如意,就要挥刀砍将过来,个个心中害怕,再不敢迟疑,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和他们一样,也没有见到快活王。”

天吃星的胸口给屠龙刀捅穿,虽然伤势极重,毕竟内力深厚,身上皮肉脂肪又十分厚实,倒没有性命之忧。适才王怜花跟灭绝师太等人说话之时,几名魔教弟子大着胆子,走了过去,给天吃星涂上伤药,见王怜花没有理睬他们,便又用绷带将天吃星的伤口紧紧缠上。

天吃星重伤后虚弱无力,靠在石壁上,默不作声地听着这些中原人说话。

他从前打伤过王怜花,又给贾珂烧成了烤乳猪,双方早已结下仇怨。虽对王怜花不甚了解,但“云梦仙子”记仇不记恩的性子,他早就有所耳闻,料想做母亲的这般睚眦必报,做儿子的岂会不爱记仇,自己今日是要死在这里了。

天吃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心情反倒十分平静,什么事情也不害怕了。

这时听说柴玉关不在这里,天吃星不由大怒,心想:“我听说他们在山下有难,不辞劳苦地下山帮他们,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这老小子竟然自己逃跑了!唉,其实我早该想到,他就是这样的坏种,我若能做到他这样坏,现在还在山上悠悠闲闲地赏雪呢!”

言念及此,看向坐在身旁的几个魔教弟子,低声问道:“女菩萨呢?玉无缺呢?我怎么也没看见他俩?”

那几个魔教弟子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说道:“回禀极乐王,女菩萨和尊使现在应该还在山上吧。”

天吃星道:“胡说八道!我就从山上赶过来的,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山上吗?女菩萨是昨天晚上下的山,玉无缺是今天早上下的山,就比我早了一步,他们怎么会在山上?你们一直没有看见他们?”

一个魔教弟子道:“女菩萨昨天晚上确实下来了一趟,但她只在宅子里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之后去了哪里,再没人知道。快活王昨天晚上找不到女菩萨,还说她可能回山上去了。”

天吃星哼了一声,说道:“昨天晚上风雪好大,女菩萨便是想要上山,也走不到山顶。何况昨天晚上,她之所以下山,就是担心山下只有快活王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就到山下帮快活王一把,岂会撇下快活王,自己回到山顶?”

就在同时,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柴玉关这样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失踪?你们不会想要告诉我,你们都不知道柴玉关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现在在哪里吧?”

王怜花等待片刻,见没人回答,淡淡地道:“柴玉关可不是随便找了一片空地,用衣袖一扫地上积雪,就在这片空地上住了下来。他和他的亲信,还有他的女人,住在不远处的一座宅子里,这件事,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哼,其他人可能不知道,柴玉关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守在那座宅子附近的人,岂会不知道?”

他的目光向众人一扫,然后抬头望天,神色倨傲,淡淡地道:“我已经认出三个守在那座宅子外面的人了,你们是自己乖乖走出来,还是要我将你们揪出来?”

西方魔教教众本以为王怜花是刚刚过来,哪想得到他竟会知道这么多事,登时群相耸动。又因王怜花先向众人扫了一眼,然后望向天空,谁也不看,守在宅子外面的那些弟子,人人疑心王怜花说的是自己,皆是脸色微变,略一迟疑,终究心里害怕,站了出来。

那些站出来的弟子,见其余诸人也都站了出来,不由对望一眼,脸上满是苦笑。

其实此刻四面八方到处都是人,这些弟子又毫不起眼,王怜花记性再好,也没能从茫茫人海中找到他们。

王怜花之所以说自己已经找到其中三人,就是为了哄得他们以为,自己已经发现他们了,之所以说到这里,就抬头望天,也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些人究竟站在哪里,望向哪个方向都可能出错,倒不如望向天空,显得他对此事胸有成竹。

王怜花见这些人给自己一句话就骗了出来,心下得意,面上却不动声色,仍然两眼望天,淡淡地道:“嘿,你们总算肯出来了。说说吧,柴玉关去哪里了?”说着眼角余光一扫众人,见其中几人相貌熟悉,他昨天在那座宅子外面见过,便收回余光。

其中一个魔教弟子说道:“回禀王公子,不是我们想要隐瞒,而是我们也不知道,快活王现在身在何处。其实今天一早,快活王就出去了,他到底去了哪里,他没跟我们说,我们也不敢问。我们刚刚和这些中原来的……”

“杂种”二字已到嘴边,尚未出口,那弟子突然想起王怜花已将这些中原高手收入麾下,自己若是对他们出言不逊,那就是驳了王怜花的面子,连忙改口,说道:“……杂名门正派交手,都在盼着快活王能够尽快回来,倘若我们知道快活王现在身在何处,早就派人过去找他了。”

那弟子反应虽快,但“杂种”二字已到嘴边,到底还是说出了半个音来。

中原群豪听到“杂名门正派”这五字,岂会不知那弟子真正想要说的是什么,登时怒气勃发,若非王怜花就在面前,他们早就扑上去给那弟子好看了。

中原群豪碍着王怜花的面子,不好出手打人,也不好高声咒骂,只得脸色铁青,向那弟子怒目而视。千百道目光一齐落在那弟子的脸上,那弟子不由心生怯意,缩了缩脖子。西方魔教众人见那弟子受了欺负,连忙帮那弟子回瞪过去。

王怜花听到那弟子的话,不由一怔。他本以为柴玉关是见这么多武林高手过来杀他,敌众我寡,局面对他十分不利,于是将这些普通教众留在这里,帮他抵御敌人,拖延时间,以便他自己逃之夭夭,哪知柴玉关竟在这些武功高手过来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王怜花好奇心起,正要继续问话,一瞥眼,见这些成名已久的大侠和魔头,一个个将眼睛睁得很大,满脸怒容,咬牙切齿,用目光去杀死对方,跟斗鸡似的,不由心下大乐。

王怜花乐过以后,只当没看见人丛中的暗波汹涌,微微一笑,说道:“你这话我暂且信了。我再问你:柴玉关是自己离开的,还是带着人离开的?”

那弟子十分笃定,说道:“快活王是自己离开的。”

王怜花心下更奇,暗自琢磨柴玉关这是去做什么,然后看向方生大师,微笑道:“方生大师,既然柴玉关不在这里,我看你们还是暂且罢手言和吧,等柴玉关回来了,再说报仇也不迟啊。”

方生大师早在西方魔教同意奉王怜花为武林至尊之时,就已料到这个结果,虽说就此罢手言和,实在对不起那些死在这里的正派同道,但他们本就是来找柴玉关一雪前耻的,如今柴玉关不在这里,他们继续打下去,确实没什么意义。

方生大师叹了口气,说道:“自当如此。”

忽听得一人笑嘻嘻地道:“王怜花,一个人可打不起架来。你只问他们,不问我们,岂不厚此薄彼?这我可不干!”

群豪循声看去,就见天吃星靠在石壁上,捂着胸口,满脸是笑。

王怜花却不理他,看向坐在天吃星旁边的一个青年,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青年万没料到自己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曾说过,王怜花也会找上自己,不禁大为惶恐,偷偷向天吃星瞥了一眼,说道:“我叫皮清玄。”

王怜花又是一笑,说道:“皮清玄,你也是西方魔教的人,我只问他们,不问你们,你干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