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贾珂笑了笑,在王怜花的后颈上又是一吻,然后道:“其实吧,在咱俩分开的那九年里,我会一直等你,不是因为爱情。毕竟那时我对你的印象,只是六岁的你加上我的想象,实在太过虚无缥缈,我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对一个幻影死心塌地的。”

王怜花愣了一下,心底不禁升起一股委屈。

那时的他在贾珂心里是一个幻影,但那时的贾珂在他的心里何尝不是一个幻影?

他就能爱贾珂这个幻影,爱得死心塌地,不惜与母亲作对啊!

王怜花忍不住问道:“那是因为什么?”顿了一顿,又道:“你若不是因为爱我,才一直等我,为什么咱俩重逢的那天,你就和我在一起了?”

贾珂见王怜花声音中透着一股闷闷不乐之意,又在王怜花的后颈上亲了两口,笑道:“因为我不想错过你。”

王怜花怔了一怔,只觉莫名其妙,说道:“你那时候不是不爱我么?干吗还要担心会不会错过我?”

贾珂笑道:“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我能在你面前,完全放松的人啊。小时候就是这样了。我在你面前,是完全放松的,我对你完全信任,而且知道你对我也是这样,我做任何事情,都不用避开你,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害怕我,厌恶我、提防我,你若是遇到危险,我拼上性命也要去救你,因为我知道你也会这样。

你知道我小时候在荣国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也知道我小时候对老太君、太太有多么恐惧,我不敢信任荣国府任何一个人,哪怕他们对我没有坏心,我也会担心他们无意中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引起对我不怀好意的人的注意。

和你相处的那一个月,是我在荣国府生活的那几年里,最幸福、最快活的一段时光,我头一回生出一种感觉,就是我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我可以信任你,可以依赖你,可以在你面前大哭,可以在你面前沮丧,也可以告诉你,我有多么害怕。

我离开兴州城的那天晚上,心里一点都没有能平安离开西泥国的把握,我当时就想,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做,只有这样,即使我死在了路上,也不会留下什么遗憾。

于是我连夜找了一座坟,将我偷来的那些武学典籍放了进去,然后写了一封信,托阿离交给你。我那时认识的人其实不少,但是那天晚上,我谁都没有想,就只想到了你,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走进我心里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我若是在路上死了,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会非常非常遗憾的人。

那些年里,我一直盼着你来找我,每年的第一天,我都会许愿,希望你今年会来找我,每年的最后一天,我都会非常的失望,但第二天又会继续许愿。

我也是一个普通的人,我也希望有人能走进我的心里,看见我所有没法拿到阳光下的东西,而且这人看完以后,还能爱我,疼我,理解我的难处,保护我的软弱。

除了你以外,我再没法让别人走进来,谁也不行。所以我一直等你,一直等你,直到你来找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还是当年那个王怜花,没有任何改变。你是我一直等待的那个王怜花,我当然想要和你在一起,想要你走进我的心里,我不想再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王怜花突然回过头来,满脸泪痕,眼睛红红的。他用缩骨法将身子一缩,在贾珂怀里转了半圈,然后放开筋骨,伸臂将贾珂紧紧抱住。

王怜花自小就不得父母喜爱,照顾他的那些仆人,本来见母亲对他态度冷漠,就不怎么把他放在心上,又见他到处惹是生非,不仅不听他们的话,还经常把他们说得哑口无言,因此没有一个人喜欢他。

他长大一点,就去外面玩。

同龄那些小孩,都还穿着开裆裤、在街上跑来跑去,脸上时不时就出现一条亮晶晶的鼻涕,在地上摔个跟头,就哇哇大哭,坐在地上,父母怎么哄都不起来。

他很不喜欢这些小孩,更嫉恨他们摔倒了,会有父母过来哄他们,于是找到机会,就跟他们讲可怕的鬼故事吓唬他们,然后将他们哇哇大哭的可笑模样画下来,贴在他们的背上,再叫其他小孩过来一起嘲笑他们,没过几天,他的恶名传将出去,再没同龄的小孩愿意和他玩了。

他找不到朋友,只好去找那些比他大了几岁的小孩一起玩。那些小孩早已听说他这个怪胎,加上其中两个小孩的弟弟,正是他那些大作的苦主,见他主动过来找他们玩,就故意整他。

他年纪太小,不是那些小孩的对手,被他们害得掉进河里,拖着一身水回了家。第二天他出门之前,先去母亲的药房里拿了一瓶赤蝎粉,然后去找那些小孩玩耍。

那些小孩见他昨天吃了大亏,今天还敢来找他们,心中都十分惊讶,于是决定今天再想个招来整他。他嘻嘻哈哈,只当什么也不知道,跟着那些小孩来到一片树林。

那些小孩带着他爬到树上,他知道他们是要把他一个人留在树枝上,好把他吓得哇哇大哭,于是趁他们不注意,将赤蝎粉洒在树干和树枝上。

后来果不出所料,那些小孩在树枝上坐了一会儿,就满脸坏笑地说在树上待着没劲,他们要回家了,然后不理睬他,都往树下爬去。

但是树干和树枝上都有赤蝎粉,他们的手掌一碰到赤蝎粉,就好像放在火上,一个个疼得哭爹喊娘,从树上掉了下去。

有两个小孩磕到了脑袋,直接昏死过去,没有昏死过去的小孩,躺在地上起不来,只好将双手凑到眼前,仔细一看,见手指和手心上都已起了一个个细泡,模样十分可怖,不禁哭得更加惨烈了。

树上除了他以外,还有几个小孩。他们晚了一步,没等下去,朋友们就和饺子似的一个个掉到了地上。

他们瞧见朋友们的凄惨遭遇,知道这件事多半是他捣的鬼,便过来抓他。但他早就在衣服上洒了赤蝎粉,见他们的手伸到面前,也不惊慌,坐在树枝上,晃了两下脚丫,就感到肩头、后背、衣袖都是一紧,跟着衣服一松,耳边响起几声惨叫。

他站起身来,见那几个小孩都捂着手掌惨叫,身子抖得宛若寒风中的落叶,于是上去一脚一个,把他们踹了下去,然后从怀中取出手套,戴在手上,从树上爬了下去,也不理睬那些小孩,直接回家了。

那天晚上,那些小孩的父母都堵在他家门口,要他父母给他们一个交代。

他躲在大门后面,听着那些小孩的父母嚷嚷,这才知道,原来那些小孩手上的细泡,没有一个医馆的大夫能治,那两个磕着脑袋的小孩,更是直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那些小孩的父母过来,一是向他父母讨要赤蝎粉的解药,二是要他父母为他做的这些事情负责,先把医药费付清了,再挨家挨户地磕头赔罪。

他没有父亲,只有母亲,这件事只能母亲出来应付。他也不知道母亲是怎么解决的,只记得母亲那时候的脸色,难看得有些可怕。

母亲出去了一趟,回来以后,没带他出去磕头赔罪,而是用鞭子抽了他一顿,然后让他在院子里跪上一天,不准休息,更不准吃饭,还说自己罚他,不是因为他用毒药伤人,而是因为他偷拿了她的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