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白飞飞向贾珂一笑,说道:“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他很多钱,所以这辈子他要可着劲地来折磨我,一刻安宁也不舍得给我。我去去就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若是有些难受,你也暂且忍着,算是你欠我的利息。”说罢咯咯一笑,伸手点住贾珂的哑穴。

白飞飞站起身来,将床帐放了下来,找了件斗篷披在身上,然后走出房间。

柴玉关的两个属下正在外面等她,白飞飞关上房门,问道:“他们在哪呢?”

其中一个属下叫都澄海,说道:“我让他们在大厅候着呢。他们来的人实在太多,我跟他们说:你们有事要向尊使禀告,也不用这么多人一起去见尊使,挑几个嘴皮子利落的人,跟我进去叩见尊使,其他人就留在这里,若是尊使要召见你们,我再出来叫你们进去。所以他们一共进来了三个人,两个人是走着进来的,还有一个人是躺着进来的。”

白飞飞目光闪动,问道:“躺着进来的?”

都澄海点了点头,说道:“这第三个人是被第二个人抬进来的。我听他们说,这人中了他们的迷药,没法动弹,只能把人抬进来。这人脸上生了一层红疹,模样有些看不清楚,不过看着挺眼熟的,我们都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人。”

白飞飞略一沉吟,说道:“听你这么说,他们行事还真是有些鬼祟。这样吧,你带他们去镜室休息,也别跟他们说,尊使现在在山上,就说尊使一会儿就来。咱们先不理睬他们,让他们自己待在屋里,他们以为身周没有外人,说起话来,自然没什么避讳,咱们就在旁边观察他们一会儿。”

都澄海笑道:“他们不过是些投胎不能的小鬼,飞飞姑娘,咱们这么做,未免太小心了吧!”

白飞飞正色道:“如今王爷有事要忙,尊使、极乐王和女菩萨都在山上,咱们带来的人又都忙着包围岩雀峰,盘查从山上下来的人的身份,谁也顾不上咱们。

这些小鬼的武功固然算不上多么高明,但用毒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倘若他们暗藏祸心,意欲对咱们不利,那么咱们可就麻烦了。小心总比后悔好,你也不希望因为一时疏忽,铸成大错,惹得王爷大发雷霆吗?快去吧!”

白飞飞这一番话登时将都澄海说得哑口无言,都澄海摸了摸脑袋,不自在地笑了笑,说道:“好,我这就去!”说罢走去大厅。

白飞飞见都澄海离开,也没闲着,径自去了镜室旁边的房间。

这座大宅本来是当地一个富户的宅子,前些天西方魔教的人过来,见宅子的主人不在这里,就直接占用了宅子,还将宅子重新整修了一番,这间镜室的几处机关,就是西方魔教的能工巧匠布置的。

白飞飞静静地站在和镜室挨着的那面墙壁之前,过了一会儿,听到镜室里传来说话之声,于是轻轻转动挂在墙壁上的牛头的牛角,然后凑眼到牛头的左眼之上,向里张望。

只见两个青年坐在椅上,模样陌生,脸上颇有风尘之色,地上放着一张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青年,身上盖着锦被,皮肤白中发灰,上面生了一层红疹。

白飞飞一看到最后这个青年,便觉得他的眉目口鼻说不出的熟悉,于是屏息凝神,向他仔细打量,好不容易透过他脸上的红疹,看出他和王怜花长得好像,不由大吃一惊,心想:“他是王怜花?”

白飞飞闭上眼睛,回忆王怜花的模样,然后睁开眼来,看向那青年,心想:“我记得王怜花的个头比他高,身形也比他匀称,可惜看不到他的手,不然只凭他的手,我就能认出他是不是王怜花来。”

突然之间,那青年睁开眼来,眼珠转了几圈,最后死死盯着一个方向。

白飞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青年坐在椅上,面带微笑,向都澄海询问,尊使怎么还不过来。

白飞飞见这青年眼中神采飞扬,欢喜之情溢于言表,明明眼睛不大,形状也不好看,但眼波这么一转,这张平平无奇的脸,登时生出几分惊人的魅力,甚至令人好生遗憾:“既然生了这样一双动人的眼睛,为何要生这样一张平凡的脸蛋”,心中不由得一动,暗道:“难道……”

忽地听到身后有人敲了一下门,回头看去,只见柴玉关的一个属下站在门口,向她打了个手势,是说:“女菩萨回来了。”

这个青年,当然就是王怜花乔装假扮了。

那日王怜花在客店里听人说起,哥舒冰邀请天下英雄,去岩雀峰参加屠珂英雄会,他虽不信哥舒冰能抓住贾珂,但终究有些不放心,加上他认为是贾珂的尊使也已前往岩雀峰,无论贾珂到底身在何处,他在岩雀峰总能找到贾珂,因此吃过饭后,他就叫上百鬼窟众人,动身前赴岩雀峰。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向岩雀峰赶路,但他们的人实在太多。那些落入他们手中的倒霉蛋,本来一直坐在车上,这时若要一人一马赶路,一时半会,也凑不齐这么多匹马。而且一路上天气实在恶劣,有时早上还是晴天,中午就刮起大风,下起大雪,将众人的视线完全挡住,雪好不容易变小了,山道上又结满了冰,再好的马,走到冰道上也会打滑。

王怜花虽然心急如焚,只恨不能立刻出现在假扮成尊使的贾珂面前,但凡人之力终究无法对抗老天,因此直到今日,他才赶了过来。

王怜花抵达山下小镇之时,天上已经下起鹅毛般的大雪,朔风阵阵吹来,如刀片一般刮在众人脸上,直刮得大家鼻子剧痛,眼睛也睁不开了。

王怜花一心只想见到贾珂,山下风雪再大,也是满不在乎。

他一来这里,就决定直接上山,看看这屠珂英雄会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告诉百鬼窟众人:“我先去山上拜见尊使,让他知道咱们有要事找他,顺便再探探口风,看看他对这个情人究竟是什么态度。你们就在山下等我吧。”

百鬼窟众人均觉他说的有理,又见他没叫他们陪他一起上山,自然没有异议,和王怜花说好,他们在山下等他。

一行人走到山下,就见数千人蜂拥而下,一问才知,原来山上风雪比山下风雪大了数倍,一些身形纤细轻盈的男女,甚至被风雪卷了起来。

这屠珂英雄会实在开不下去,只好明天继续,大伙儿眼看风雪越来越大,而山上屋舍有限,无法容纳他们数千人,于是各门各派的人,都顺着山道往山下疾驰。

王怜花也不知道,尊使有没有和这一伙人一起下山,只好让百鬼窟弟子去联系西方魔教。魔教教众给他们指明道路,他们来到这座大宅,直言他们有要事禀告尊使,恳求都澄海进去禀告。

都澄海从未与百鬼窟打过交道,不知这些人是否可信,因此没有告诉王怜花等人,尊使还没回来,只是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让他们在大厅等候,然后去了柴玉关的房间之外,将这件事向柴玉关禀告。

柴玉关体内的生死符发作,正觉苦不堪言,他自己都快变成一个恶鬼了,哪有心思理睬这些小鬼,当下挥了挥手,让都澄海去找白飞飞招待这些小鬼。

都澄海听从白飞飞的嘱咐,一直没有告诉王怜花等人,尊使还没回来,只说尊使一会儿就过来。

王怜花只当百鬼窟和西方魔教是一伙的,加上他过来之前,亲眼看见数千人纷纷从山上下来,哪会想到都澄海竟然糊弄他们。

他坐下以后,每过一秒,就要向门口瞥一眼,生怕下一秒贾珂出现在门口,他却没有第一时间看到。

都澄海说了几句话,便离开镜室,那个和王怜花同来的百鬼窟弟子,名叫郑全已,坐在旁边喝茶吃点心,时不时和王怜花聊上几句。

王怜花心不在焉地和他闲聊,向门口瞧了一眼,又瞧了一眼,也不知瞧了几百下,这时又向门口瞥了一眼,跟着收回目光,眼中觉得一阵酸楚,心想:“眼睛好难受,我看得太多了嘛。”

忽听得咕咚一声,郑全已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倒在地上。

王怜花心头一凛,暗道:“不好,有人下毒!”连忙起身,哪知屁股刚离开椅子,便即双腿一软,瘫倒在椅子上。

他四肢百骸没一处听使唤,椅背隔得他后背生疼,却也没法换个姿势,眼睛一阵刺痛,忍不住流下泪来,又凝神运息,丹田空荡荡的,使不出半点内力来。

他对这滋味熟悉得很,不由暗暗叫苦:“怎么又是‘悲酥清风’!”

幸而王怜花从前用过好几次“悲酥清风”,对这毒药的厉害十分了解。这次他被王云梦绑来西域,无论是“悲酥清风”还是解药,都没有带在身上。他想到“悲酥清风”是西泥国特有的毒药,公孙止这个柴玉关的手下都有“悲酥清风”,柴玉关一定也有,他既要对付柴玉关,总得想出对付这毒药的法子来,试了无数次以后,终于想出一个金针刺穴的法子。

所谓金针刺穴,就是用金针连刺身上七十八个穴道,暂时将任督二脉冲开,虽不能解开“悲酥清风”的毒性,却可以暂时调动内力,持续时间在一盏茶时分左右。

王怜花狠狠咬住嘴唇,想要将手伸入怀中,取出一枚金针来。

但是他正瘫在椅上,双手自身侧垂下,悬在半空之中,要想取出金针,须得先将一只手抬起来,再伸入怀里,然后找到方针的盒子,将盒子从怀中拿出来,揭开盒子,方能取出金针。

他这时全身不能动弹,要做这么多事,和去天上捉月亮,哪有什么差别?

就在此时,忽听得格的一声娇笑,一人走了进来。

王怜花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身披轻纱羽衣的美女缓步而来,在他面前站定,先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倒出一些药水,抹在他的脸上,然后用手帕在他脸上擦了几下,他脸上的肌肤登时碎裂成块,粘在手帕上,落在地上,露出真正面目来。这美女正是白飞飞。

王怜花瞧见白飞飞,登时想起当日在绝情谷中,他也是现在这样,中了白飞飞的算计,落入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

一想到当日的中中遭遇,王怜花禁不住脸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随即哈哈一笑,说道:“又是你!”

白飞飞咯咯笑道:“不错,又是我!”一面说话,一面走到王怜花的面前,伸手在他脸颊上重重地拧了一把,笑道:“我知道你一定十分后悔,那天没有直接杀死我,而是让你妈妈把我带走了。”

王怜花只觉脸颊一阵剧痛,强忍痛楚,微笑道:“我后悔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我现在又妨碍不到你,你为何要对我下手。”

他一面说话,一面抬手,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只是两根手指轻轻地颤了几下,手腕一动也不动,反而胸口一阵烦恶。

白飞飞柔声道:“你不知道吗?我跟你说,答案是两个字。”俯下身去,嘴唇凑到王怜花耳边,轻声道:“贾珂。”

王怜花一呆,突然间感到了极大的恐惧,颤声道:“什……什么”

白飞飞直起身来,笑道:“你还不明白吗?如今你和他有的那样东西,我也和他有了。”眼波流转,垂下眼来,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笑道:“你这辈子都休想和他有的那样东西,也许我也已经有了。”

王怜花又气又急,又恐惧又惊慌,喝道:“你胡说!他怎么可能和你做那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