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朱长龄连忙脱下自己的貂皮大衣,也不管张无忌身上都是冰雪,就将大衣盖在张无忌身上,说道:“张兄弟,你暖和点了吗?”又向贾珂道:“原来大人和张兄弟是旧识啊。”

贾珂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这是我侄子。”

朱长龄向后退了一步,向张无忌深深一揖,说道:“张兄弟,我只有真儿一个女儿,平日难免溺爱太过,本以为她虽然性情骄纵,但心地不坏,哪知胆大妄为,竟然下毒害人。张兄弟,我适才已经痛打她一顿了,她也已经知道错了。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她做下这等卑鄙无耻的行径,全是因为我这个做父亲的管教不严,这都是我的错,多有得罪,还请原谅。”

张无忌睡着之前,只当自己中了擒鬼膏,命在旦夕之间,多亏朱九真好心带他回家,找叔叔帮他解毒救命。

谁想一觉醒来,他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衣服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冰遇热融化成水,水珠一滴滴地落在他的身上,当真寒冷刺骨。

最离奇的是,他睁开眼来,就见贾珂和一个陌生老伯站在他的面前,还不等他说话,那陌生老伯就向他一揖,然后说了这许多话来向他道歉,这可真把他弄糊涂了。

张无忌茫然地听着朱长龄说话,问道:“老先生,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半点也不明白。”

他说完这话,就去看贾珂,只盼贾珂能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他,即使不详细告诉他,起码也给他些许提示。

他的目光若要落到贾珂脸上,须得经过地上那个铁笼子,他一眼就瞧见,铁笼子的旁边,落着几根断了的椅子腿,似是生生被人打断的,不由心中一凛,暗道:“这位老先生说,他适才把女儿痛打了一顿,难道是用这几根椅子腿打的?”

朱长龄道:“张兄弟,我的名字,不知你听没听过。我姓朱,名叫长龄,江湖上兄弟抬爱,给我起了一个外号,叫作‘惊天一笔’。”

张无忌大吃一惊,心想:“朱长龄?这不是和我妈妈有仇的那位朱家门的掌门吗?”他心中愈发困惑不解,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点了点头,说道:“朱掌门的大名,在下自然有所耳闻。”

朱长龄叹了口气,说道:“小兄弟,你虽听说过我的名字,但我和令堂之间的一段旧怨,你大概不知道吧。在二十多年前,令堂曾来过一趟西域,阴差阳错之下,我落入了令堂手中,险些被令堂的手下杀死,侥幸活了下来,也算因祸得福,遇到了天公子,得到他的帮助,创立了一个门派玩玩。

我也不知我那不肖女儿,为何认为我会因为这段旧怨,连小兄弟也迁怒上了。虽然江湖上人人都说快意恩仇,但因为差点死在令堂手上,就迁怒于你,想要将你杀死报仇,那是□□中阴狠小人的行径,岂是我背侠义道的所作所为?祸不及妻儿这个道理,我小时候就明白的。”

张无忌听到这里,心中渐渐明了事件始末,一时间只觉这件事真是匪夷所思,说道:“原来朱九真姑娘,是朱掌门的千金啊。”

朱长龄叹道:“什么千金?不过是个令祖宗蒙羞的不肖子孙罢了!连带着我也无颜去见祖宗,让大人和小兄弟见笑了。”

张无忌道:“朱掌门,朱姑娘跟我说,我中了朱掌门炼制的擒鬼膏,这——”

朱长龄叹了口气,说道:“张兄弟,你尽管放心,这只是那丫头编来哄你的谎话罢了。我朱家世世代代都是名门正派的侠士,从来不碰毒药,而且我根本不会炼制毒药。其实别说毒药了,我连最普通的丹药都不会炼制。

那丫头知道你对我丝毫不了解,所以用我来撒谎,好哄得你心甘情愿地跟她走。唉,那死丫头做的事情,我想想就替她害臊!

我朱家世世代代都在大理国为官,我父亲为了保护上德帝力战而死,我虽不敢吹嘘自己英雄了得,但做事向来无愧于心,也算对得起朱家的列祖列宗,哪知我竟会有这样的女儿,又撒谎做戏,又下毒害人,当真无所不用其极。

张兄弟,我朱长龄实在对不住你!”说到最后,又向张无忌深深一揖,直起身时,眼中泪光闪动,脸上老泪纵横。

张无忌浑身又痛又冷,一面跟朱长岭交谈,一面打着寒噤,听了朱账龄这一番话,心想:“原来我先前想的不错,朱姑娘确实不是好人。我当时只是不喜她纵犬行凶,至于她跟我聊天,带我回家解毒,都是为了对付我这件事,倒真是不曾想过。唉,朱姑娘如此心狠手辣,这位朱掌门却如此恩怨分明,敢作敢当,好一个侠义之士,当真和朱姑娘大不相同!”

忙道:“朱掌门,朱姑娘是朱姑娘,你是你,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干系,你便是代女赔罪,一次就够了,何必再赔第二次呢?再说,我现在安然无恙,也没什么好责怪你们的,就算是朱姑娘,我也没想去责怪她。你不必因为此事,这般自责。”说到最后,忍不住重重地打了几个喷嚏。

朱长龄本来面露感动,连声道谢,这时瞧见张无忌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知道他冷得厉害,忙道:“大人,我看张兄弟身上都是冰雪,恐怕着了凉,不如现在就回房休息,先洗个热水澡,再喝几碗热腾腾的参汤,也好压压身上的寒气。咱们虽是学武之人,毕竟身体不是铁打的,若是我那不肖女儿害得张兄弟着凉,更有甚者,生一场大病,那我可真是没有颜面厕身于武林了。”

贾珂点了点头,说道:“朱掌门说得有理,有劳你前面带路了。”

朱长龄忙道:“不敢当,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

张无忌见朱长龄对贾珂如此恭敬,心中的困惑又深了一层,却没说话,扶着贾珂的肩膀,强忍身上的痛苦,从桌上下来。

朱长龄当先引路,来到后院的一间厢房,房门大开,一个仆人将崭新的床褥铺在床上,一个仆人提起一桶热水,倒进屏风后面的浴桶。

三人来到厢房门前,那两个仆人连忙迎了上来,向贾珂行礼,。

张无忌大吃一惊,心想:“明明朱掌门才是他们的掌门,他们怎么见到小叔叔和朱掌门走在一起,只向小叔叔行礼问好,却不向朱掌门行礼问好?”言念及此,忍不住向朱长龄斜睨一眼,只见朱长龄面带微笑,竟似半点也不在意这两个仆人的所作所为,便如这朱家门的掌门人,是贾珂而不是他朱长龄一般。

张无忌愈发莫名其妙,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人走进厢房,贾珂坐入椅中,让朱长龄去忙自己的事吧,朱长龄寒暄几句,便即离开。

张无忌有一肚子的困惑亟待说出来,这时见房里终于只有他和贾珂两个人了,忙道:“小叔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

贾珂向张无忌微微一笑,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今天早上,我醒来以后,在镇上转了一转,方知原来朱家门就在镇子西北方的这座山峰上,和镇子隔得很近,是咱们的车夫认错了路,所以昨晚跟咱们说,咱们还得走上三天,才能到达朱家门。我那时闲得无聊,听说这个消息以后,便想尽快来朱家门瞧瞧,又见你俩睡得正香,索性留了一张字条,然后直奔这座山峰了。”

张无忌奇道:“你留字条了吗?我怎么没有看见?”

贾珂道:“我压在我的枕头下面了,毕竟我要做的事情,与哥舒姑娘期盼的事情相左,谁知那张字条若是给她瞧见了,会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倒不如压在枕头底下,等你们终于起床,吃过早饭,见我还没回来,小鱼儿自然会去我床上翻翻,到时你们就知道我在哪里了。”

他说到这里,向张无忌一笑,继续道:“不过我真没想到,你会被人关在笼子里,好像熊猫一样带上山来。早知会有这一出,我就留张字条,告诉你们,朱家门就在附近了。”

张无忌也觉不好意思,说道:“朱姑娘好会撒谎,我实在不是她的对手。”

贾珂微微一笑,问道:“你是怎么遇到她的?”

张无忌便将自己如何遇到老头,如何被猎犬围攻,如何被老头暗算,朱九真如何骗他中了毒针,他如何跟着朱九真回家的种种情由,一一说了。

贾珂听完后,啧啧赞道:“这位朱姑娘,还真是了不起!”

张无忌叹了口气,说道:“朱姑娘即使不是我生平遇见的最会撒谎做戏的人,也一定是名列前三的高手。”

贾珂笑道:“她了不起的地方,实在太多,可不止撒谎做戏这一件事。咱们已经知道,那些和擒鬼膏有关的事情,全都是假的,也就是说,那老头根本没有潜入她家,偷走毒药。你有没有想过,那老头究竟如何得罪了她,以致她为了对付那老头,竟派出了四五十条猎犬?”

倘若面前这人是王怜花,贾珂定会停在这里,笑眯眯地看着王怜花,等王怜花回答自己,但面前这人不是王怜花,贾珂就没有这等闲情逸致了。

贾珂虽是在问张无忌,但不等张无忌回答,他就自顾自地道:“其实换成任何一个练过武功的人,要在树林里避开四五十条恶犬,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毕竟学武之人,可以施展轻功,跃到树枝上嘛。

那老头为了活命,从背后将你推倒,踩在你的身上,突破重围,逃了出去,可见他半点武功也不会。那位朱姑娘虽然算不上武功高手,毕竟家学渊博,武功还算不错,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能在什么事上得罪她呢?十有八|九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