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那白衫人忙道:“不不不!我的血不好喝!那小子的血好喝!您喝他的血!对,您喝他的血!”蓦地里生出一股力气,纵身跃起,扑到那张石床之旁,抓住王怜花的左手,便要咬破王怜花的手腕。

忽听得咕咚一声,那白衫人连忙回头,只见那把石椅四脚朝右,倒在地上,显然是被那个恶鬼推倒的。

那白衫人恐惧更甚,打了个寒噤,叫道:“您……您推椅子做什么?是……要……要坐椅子吗?”

那声音道:“我不想坐椅子,我要你坐椅子。”

那白衫人一怔,实在想不出这恶鬼要自己坐椅子,究竟是为了什么,但如今他逃也逃不走,打也打不过,除了听从这恶鬼的吩咐以外,再没有第二条生路。当即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扶起石椅,坐在上面。

那声音道:“我做了这么久的鬼,一直有个心愿没有实现,你会帮我实现这个心愿,对吗?”

那白衫人心道:“不对,不对!倘若你这恶鬼的愿望,是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或是附在我身上离开这里,难道我也要帮你实现吗?”想虽如此想,但要他将这句话说出来,却是万万不能,当下干笑两声,说道:“对……对啊!我一定竭力帮您老实现心愿。”

那声音道:“很好,很好。你把衣服脱下来吧!”

那白衫人大吃一惊,颤声道:“脱……脱衣服?不不不,我不好吃的!我真不好吃的!鬼爷爷!鬼祖宗!我向你保证,床上那小子比我好吃一千倍,一万倍!你去吃他吧!你若是嫌他身上穿着衣服,吃起来很不方便,我这就把他的衣服脱下来!”

那声音道:“我已经跟你说过啦,那小子虽然细皮嫩肉,皮肤雪白,比你好看一千倍,一万倍,但我偏不喜欢吃他。我就喜欢吃你这样模样很丑,身上的肉又涩又硬的人。

老实跟你说,我现在还不饿,叫你把衣服脱下来,也不是为了吃你,而是因为,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活人的模样了,现在很想看上一看。但若你在这里跟我啰啰嗦嗦,不肯爽快地将衣服脱下来,我把力气都用来跟你说话,肚里很快就会饿了,到时我可能就想吃肉了。”

那白衫人听这恶鬼这么说,连忙伸手解衣上的扣子,解开雪白的外衣后,露出白色的内衣,然后解开内衣的扣子,脱了下来,扔到地上,又要去脱裤子。

就在此时,忽听得一个清亮的声音哈哈一笑,说道:“裤子就不必脱了!”

适才那道声音自始至终,都平平淡淡,没有高低起伏,这道声音却充满了取笑之意,更像是人的声音。但无论是那道声音也好,这道声音也罢,都是那白衫人从未听过的陌生声音,而且石洞里除了他和王怜花以外,再没有第三个人,如今王怜花身中迷药,不能动弹,这句话又是谁说的?

那白衫人更加毛骨悚然,抓着自己的汗巾子,叫道:“是谁!是谁在说话?”

那白衫人的说话声实在太大,震得石洞里到处都是他的回声,只听得“是谁在说话?谁在说话”的声音不断传来,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之意,每听到一句回声,那白衫人的肩膀便不由一颤,到得最后,简直变成了一个在电线上跳舞的人,一直在椅子上打哆嗦。

回声之中,突然一人从床上坐了起来,微微一笑,说道:“被别人吓唬的滋味怎么样?挺不错的吧!”正是王怜花。

那白衫人大吃一惊,从椅子上跃起,颤声道:“你……你怎么能动了?是……是鬼爷爷帮你解的毒?”

王怜花哈哈大笑,说道:“乖孙子,我不就是你爷爷吗?”

那白衫人却不相信他的话,冷笑道:“鬼爷爷,您好心解开这小子中的毒,这小子一恢复自由,就大言不惭地抢您的功劳!您快吃他!快吃他!”一面大声说话,一面环顾四周,脸上满是小心翼翼,显然是在寻找那恶鬼的身影。

王怜花大笑道:“乖孙子,你在看哪里啊?你的爷爷,不就在这里吗?”

那白衫人见王怜花如此猖狂无礼,石洞里的东西,却再没有莫名其妙地掉在地上,禁不住对王怜花的话半信半疑。只是适才发生的种种诡异之事,都是他亲眼所见,要说这那些事都是王怜花做的,却实在匪夷所思。

那白衫人紧紧抓着汗巾子,手心捏了一把冷汗,正要问王怜花,那种种诡异之事,他是怎么做到的,突然间心念一动,暗道:“我还真是糊涂了!那些事情,是他做的也好,不是他做的也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尽快离开这里!只要收回铁索,他就下不去了。我要饿死他!活活饿死他!是了,我先跟他找个话题聊聊,分散他的注意力,然后趁他不备,奔出洞口!”

当下“哼”的一声,说道:“你说你是鬼爷爷,这怎么可能?刚刚鬼爷爷跟我说话,我一开始以为是你在跟我说话,还专门过来看你的嘴唇。鬼爷爷说话的时候,你的嘴唇始终没动,那些话,怎么可能是你说的?”

王怜花微微一笑,心想:“傻子,连腹语都没听说过吗?”他当然不会如此好心,将其中秘密说给外人听,只是道:“是啊,我是怎么说的呢?”

那白衫人见王怜花说话之时,双目一直凝视自己,此刻显然不是逃跑的时候。当下“哼”的一声,又道:“再说,刚刚这只木碗,这只木杯,还有这把石椅,倒在地上的时候,你可一直躺在床上,如何让它们掉到地上?尤其这把石椅倒在地上的时候,我就蹲在你身旁,即使你偷偷向石椅挥了一掌,你那一掌也只会打在我身上,而不是打在石椅之上。这些事情都是我鬼爷爷做的,你怎么可能做得到?”

王怜花微微一笑,心想:“你觉得这些事匪夷所思,不过是因为你没听说过‘白虹掌力’罢了。‘白虹掌力’,曲直如意,我将右手藏在身边,偷偷挥出一掌,这一掌上天入地,直冲你,绕过你,全凭我的心意,又有什么做不到的?”说道:“是啊,我是怎么做到的呢?”

那白衫人见王怜花听到自己提出的问题,一连用了两个反问句,最可恨的是,王怜花说话之时,双目一直凝视自己,自己想要逃跑,实在找不到机会,一时间不知畏惧多一点,还是愤恨多一点,微一沉吟,说道:“还有……还有一件事!我鬼爷爷要我把衣服脱下来,倘若你就是我鬼爷爷,我又不是女人,你干吗要我把衣服脱下来?”

王怜花听到这话,灵机一动,又想出一个作弄这白衫人的法子,微微一笑,说道:“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有些男人,喜欢女人,有些男人,却有断袖之癖吗?”

那白衫人一怔,说道:“断袖之癖?你喜欢看别人把衣袖撕破吗?那你干吗要我脱衣服,而不是要我撕破袖子?”他自幼在西域长大,没读过几本书,自然没听说过这个典故。

王怜花微笑道:“哦?你没听说过断袖之癖吗?无妨,我跟你解释一下就是。这断袖之癖,源于西汉的汉哀帝。汉哀帝有个男宠,名叫董贤,两人恩爱无比,白天不分开,晚上也睡一起。有一日汉哀帝醒来,想要起床,见董贤压着他的衣袖,睡得十分香甜,不忍吵醒董贤,于是撕下这片衣袖,然后轻手轻脚地走下床去。”

那白衫人大吃一惊,尖声道:“原来你喜欢男人?你要我脱衣服,是要把我当成大姑娘看?”这时他心中的震惊,甚至远远胜于适才他撞见恶鬼时的震惊。

王怜花向那白衫人白眼,道:“呸!你也说了,你身上的肉又涩又硬,你当老子这么没眼光,会看上你吗?我看我的玉雕,也胜过看你!”

那白衫人虽被王怜花骂了一通,却不怒反喜,说道:“好,好,好!原来你看不上我,那你要我脱下衣服,又是为了什么?”

王怜花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伸手去解扣子。

那白衫人大惊失色,向后退了一步,直接坐到桌上,颤声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你不是说,你看不上我吗?你……你干吗脱衣服?”

说话声中,王怜花脱下外衫,扔了过去,说道:“你不是没衣服穿吗?穿我这件吧。我这件衣服,能买一百件你的衣服,真是便宜你了!”

那白衫人抓着王怜花这件外衫,战战兢兢地看着王怜花,便如一个遇到了采花大盗的少女,虽听采花大盗说他对自己不感兴趣,还是禁不住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留神,采花大盗就扑上来了。

王怜花眉毛一扬,说道:“还不快穿?”

那白衫人听王怜花语气中似有不悦之意,连忙将这件淡蓝的锦衫穿在身上,他一心只担心自己的清白,竟忘了去想,王怜花干吗要自己穿上他的衣服。

王怜花见那白衫人将衣服穿好,笑道:“真是个乖孙子。现在爷爷要替孙子去巡山了,孙子就在这里替爷爷装木头人吧!”

那白衫人一呆,这才明白王怜花要自己穿他的衣服的用意,第一个念头便是,自己决不能让王怜花的阴谋得逞!

他知道自己不是王怜花的对手,没法阻碍王怜花离开山洞,否则适才也不会被王怜花的装神弄鬼吓成那样,唯一的办法,就是做点什么,以便旁人进到山洞,一眼就能看出,这个王怜花很不对劲,当即伸手抓住锦衫,便要将锦衫撕成碎片。